徐渭是一个喜欢干事,不喜欢吃闲饭的人。
自从进了京,他就住进了景川王府。整日里锦衣玉食,闲的鸟都快出来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胸怀屠龙术,当施展抱负,平外敌,安天下。这才是他想要的。
在正史之中,徐渭是活活憋屈死的。胡宗宪倒台后,他既要装疯防备胡宗宪的政敌找他秋后算账,又要跟无药可治的绝症“贫穷”做斗争。
最终一代兵法、诗、文、画大家在饥寒交迫中病死。
朱载圳的出现,彻底的改变了徐渭的命运。
且说徐渭正在书房里写字,写得是“浩然正气”四个大字。
写完之后,他万分满意,自夸了一声:“好!”
朱载圳走了进来:“徐先生。”
徐渭还是那番狂生本色,见王不跪,只轻轻拱了拱手:“见过王爷。”
朱载圳看了一眼纸上“浩然正气”四个字。他心道:这可是真正的文长墨宝,要搁了后世,能换京城三环里一套三百平的大平层,外带一辆法拉利。
呵,恐怕徐渭自己都不敢想他的墨宝在他死后几百年有多值钱。
朱载圳道:“徐渭兄。浩然正气这四个字好啊。内阁值房挂的是‘一团和气’。光和和气气压榨百姓发大财了,哪里还有正气可言?
这幅字给我吧,我让人刻成匾,换下内阁值房里的‘一团和气’。”
徐渭道:“王爷喜欢就拿走吧。我有另外一件事要跟王爷商量。”
朱载圳问:“哦,什么事?”
徐渭道:“您能否调我去兵部唐顺之手下当个主事?娘希匹,整天在王府里吃了睡,睡了吃,快闲死我了。我来京城可不是养尊处优的。我想做实事。”
朱载圳道:“徐先生莫急。我现在就交给你一件事做。
你明日去锦衣卫找陆绎,调阅南镇抚司这些年搜集的有关鞑靼俺答汗的情报,仔细研读。”
徐渭眼前一亮:“王爷要对鞑靼动手了?”
朱载圳笑道:“这是迟早的事。鞑靼对大明的威胁,比倭寇要大十倍!”
大明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比后来“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的弱清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后世史学家研究,唯有不赔款一项存在小小的特例。
庚戌之变,鞑靼俺答汗兵临京城。最后的退兵条件是通贡互市。
听上去是俺答汗向大明进贡,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俺答汗每年向大明“进贡”马匹、牛羊。大明按等价回赠。
这个“等价”就大有玄妙了。
大明每年要拿出市价两百万两的棉布、丝绸、瓷器、茶叶,按照二十万两的“赠价”,换取俺答汗的马匹、牛羊。
这就好比你有个邻居,举着菜刀哐哐哐踹你家门,要抢你家东西,睡你老婆。
你怕了,跟邻居说:“别来我家,求你了。”
邻居眼珠子咕噜一转,回答你:“好啊。不进你家也可以。麦子市场价一块五毛三,我给你一毛五,你卖给我五千斤。”
你答应了,看似你在和邻居在做买卖。实际是在被邻居抢劫。
“通贡互市”,实质上就是年年纳贡,岁岁称臣。
不得不说,嘉靖朝的文官很会搞形式主义那一套花招。明明是自己给别人纳贡,在名义上却是别人给自己纳贡。又或者说,是在“赏赐外邦”。
如今的鞑靼兵强马壮,依旧对大明存在着致命的威胁,是悬在大明头上的一把刀。
朱载圳想要改变这个时代,让百姓都过上好日子。就必须推行各个领域的新政。想推行新政,就需要一个稳定的外部环境。
搞定鞑靼,是必须要做的事。
朱载圳发现徐渭的书房里,挂着两张地图,一张是《永乐二十年大明堪舆全图》,一张是《嘉靖三十三年大明堪舆全图》。
第一张的大明版图是一只雄鸡。在经洪武、永乐两位大帝几十年间的近二十次北伐后,大明实际控制范围称得上广袤二字。
然而,到了嘉靖一朝,随着国力的衰退,大明就只剩下一个鸡肚子了。
鸡头方面。如今大明实际控制的地域只有辽东。鸡脑袋的上方是野人女真,下面是海西女真。
鸡背方面,鞑靼控制了长城以北的广袤地域。鞑靼的西北还有瓦剌。
鸡屁股方面,永乐大帝曾设置了哈密卫,控制了广袤的西域。随着国力的衰退,哈密卫已经裁撤。实际控制西域的是土鲁番、叶尔羌。
鸡屁股的下方,则是乌思藏诸部。
鸡脚方面,永乐年间设置的交趾布政使司已经裁撤,安南复国。
朱载圳暗自发誓:太祖爷,成祖爷,放心,总有一天我会恢复大明鼎盛时期的版图!
想到此,朱载圳的手,下意识的放在了长城以北的鞑靼上。
朱载圳道:“徐先生,迟早有一天,你会跟着我纵马草原,重现太祖爷、成祖爷的荣光。”
徐渭听后心潮澎湃。
朱载圳收起已经干了的墨宝:“好了徐先生,我先走。记着,明日你去找陆绎。”
锦衣卫中分为南、北镇抚司。北镇抚司主内,监察百官、纠察不法。
南镇抚司主外,搜集外敌情报。
陆炳是个有远见的人。虽然近十几年大明年年给鞑靼送钱,维持着和平。但他一直在派人搜集鞑靼的情报。
他总觉得,大明迟早会再出个徐达、常遇春一般的人物,北定草原。到时候这些情报会派上大用场。
严府。
严嵩正在书房内跟儿子密谈。
严世藩道:“父亲,万万没想到啊,景川王竟没痛打落水狗。宫里传出消息,徐阶进宫那晚,皇上说要诛他全族。是景川王给他求的情。”
严嵩了解嘉靖帝,就像了解自己暖床侍女的身体构造。
严嵩道:“只搞臭,不扳倒,应该不是景川王的意思,而是皇上的意思。
什么求情啊,只是皇上跟景川王唱的一出戏而已。唉,咱爷俩做了一件错事。”
严世藩问:“什么错事?”
严嵩道:“那晚咱们不该跟景川王要兵、要钱。世藩,记住,只要徐阶在一天,咱们就只能老老实实当景川王的仆臣。”
严世藩点头:“记住了,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