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村距离郡城路途遥远,哪怕是租了镖局内跑的最快的马儿,也花了好几个时辰才赶到,等他们到达郡城时,已经日暮西山。
三辆马车齐齐在宅子外停下。
房牙已经等了他们一天,见到他们终于来了,才放心下来,“夫人,你们可算来了。”
苏秀禾将贴身保管的钥匙取出来,对了半天钥匙孔,手抖得根本对不准。
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把门打开。
那房牙便说:“夫人,还是我来开吧。”
说罢,他便将钥匙拿来,把门打开后,再将钥匙交还给她。
黑色的木门嘎吱一声缓缓打开。
众人皆是一脸沉重的往里面望去。
老林家的所有人都来了。
等到了这个时候,却都不敢跨步进去。
林招娣感觉自己还跟在做梦一样,这真是爹给他们买的?
“这、这真是咱爹给咱买的宅子?”
“嗯。”林大有点头。
“都进去吧!”
苏秀禾抬起脚,率先跨步进去。
其他孩子们,全都跟在她的身后,一个接着一个全都进了宅子里。
林招娣余光瞥见角落里那个布满灰尘的货架,心猛地一缩,“那是,那是……!”
那是爹的货架,她绝对不会看错!
小时候,每次爹回来,都把货架内剩下的
东西都拿给他们随便挑选。
他们这些孩子就跟寻宝似的,每个人都能收获不少战利品。
而现在,这个承载了他们小小的希望的货架,却孤零零的被丢弃在这儿,整整丢弃了十一年!
“爹啊。”
她扑通一声跪坐在货架前,难受的将上面积攒了十一年的灰尘轻轻掸下。
爹以前可宝贝这货架了,每次归来,都要将上面的尘土,脏污,都擦拭的干干净净,还要涂上桐油包养……
爹这么宝贝的东西,如今却这般丢弃在角落里,丢弃了十一年……
只是在院子里风吹雨打了十一年的货架,早已酥脆不堪,因为她那轻微的动作而轰然倒塌!
林招娣顿时捂脸失声痛哭。
其他几个孩子,也都眼底含着泪。
林砚虽然从来没见过爹,但此刻眼睛里也蓄满了泪,紧紧的握住娘的手。
苏秀禾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将那快要从胸腔中溢出来的伤感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咱们再看看别处吧,你们爹给咱们买了这么大的宅子,咱们可要好好看看。”
尘封已久的房间门被打开,安静了十一年的灰尘争先恐后的从房间里逃出来。
林清隽看向房门上刻的字,他声音颤抖的指向那处,“这是大哥的房间,上面写着
大哥的名字!”
林大有这些日子也认了不少字,连自己的名字都会写了,他顺着林清隽手指的方向看去,瞳孔猛地紧缩!
是他的名字!
这是爹给他安排的房间!
林大有缓缓跨进去,房间不算大,却处处充满温馨,那落满灰尘的床铺上,还放着一只精巧可爱的小马。
是爹答应说要给他买的!
记忆一下子就被拉到了十一年前。
这里的每一间房间,都承载了无数回忆。
苏秀禾已经有些粗糙的手指缓缓抚过十一年前自己丈夫摸过的每一处地方,就好似那人还在一般。
明明自己从未和那人相处过,他的点点滴滴,却在自己的脑中逐渐变得清晰。
恍惚间,那人好似出现在自己眼前。
她定睛一瞧,才发现原来是自家老三。
“老三,你怎么不去找自己的房间?”
林清隽没有动,只是声音很沉闷的说:“爹要是看到我如今这个模样,会不会生我的气?”
以前爹总是拍着他的肩膀说,他是有大作为的。
他是他们老林家的希望!
他也一直以让爹骄傲而努力着。
但爹一死,曾经的那个他也随着爹死去了。
回首过去的十年,浑浑噩噩,迷迷茫茫,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混了十年
。
如今回忆起来,心中充满悔恨。
“你爹那种人啊,他才不会呢。”
苏秀禾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去看看你爹给你留了什么。”
“嗯。”
每个人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小小的宅院里,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哭声。
林砚找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只失望的走回了院子里,“娘,爹是不是把我忘了,为什么没给我留房间?”
苏秀禾摸了摸这个已经快要到自己肩膀的小小少年的头,柔声道:“你那时候还在娘肚子里,你爹也许是想着咱们一家三口可以先住在一块儿,等你长大了,再给你安排单独的房间。”
林砚一想娘说的的确有道理,瞬间心情就好了很多。
“走吧,咱们看看主房间去。”
苏秀禾领着林砚去了主房间。
朝北的主房间是所有房间中最大的,分外间和里间,外间有个软榻,靠窗的位置放了个圆桌,旁边放了一个梳妆台,梳妆台上,还放着一些从未拆封过的胭脂水粉。
里面是一张床,还有一扇屏风。
在床边上,则是一个小小的木制婴儿摇床。
摇床里放了两条婴儿肚兜,一条淡粉色的,一条深蓝色的。
那人大概是也不晓得她肚子里怀的是男是女,于是女孩子
的和男孩子的各买了一条。
在摇床床头,还挂着一个银质的长命锁。
苏秀禾将那深蓝色的肚兜拿起来,满眼都是温柔,“你瞧,你爹给你准备了你出生的时候穿的衣服呢。”
她都可以想象的到那样一个温柔的男人,是怎么将这一切准备好,再迫不及待的回去,想要把他们都带到郡城,看看他亲手给他们准备的惊喜。
他摔落悬崖的时候,心里得是多么后悔,多么不甘心啊。
明明离家就只剩那么一点儿距离,却……
她的心也跟着沉重了起来。
“林砚,等你成婚以后,这木制摇床还能给你孩子用。这两条肚兜一会儿娘洗洗,帮你保存起来,以后给你的孩子们穿,至于这个长命锁……你现在要不要戴?”
林砚擦了擦泪,露出一个笑容,“要!”
苏秀禾将长命锁解开,缓缓地带到了林砚的脖子上。
脖间一片冰凉,但他的心里,却是暖烘烘的。
他小心翼翼的将长命锁拿在手里,看了又看。
银质的长命锁隔了这么多年,已经失去了当初的光泽,但在他心中,已然成了最终要的东西。
这可是爹给他的,长命锁的正面刻着平安,反面刻着长寿。
一定是爹希望他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