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冯雾儿晾完满满两大桶衣物,杨氏的菜也装盘了。
破旧的院门也再次被推开。
冯禾儿听见动静视线顺着院门看去,小脸儿上立马挂满肉眼可见的喜悦。
一个肤色黝黑健壮的男人,和一个清瘦的小少年拉着板车,装了满满一车木头进了院子。
“爹爹,哥哥! ” 小人儿兴冲冲的跑向门口,围着父亲和兄长撒欢。
见状父子二人同时笑着应答一声。
冯丰停好板车,又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这才牵起冯禾儿的小手。边走边问
“禾儿早上乖不乖?”
随即兄长冯潇也拍了拍手上的木灰,挎起竹篮跟在二人身后,篮子里是早上采集的野菜蘑菇小果子。
一边伸手宠溺的捏了捏冯禾儿软乎乎的小脸蛋问
“可有好好照顾姐姐?”
冯禾儿自然骄傲挺了挺胸脯,又重重点了点头。
回答前者说自己可乖了,回答后者说有把姐姐照顾得很好。
......
刚躲进厨房坐在灶前的冯雾儿,却是憋红了脸,努力对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看着越来越近的父子二人。
待他们走到跟前时,终究是厚着脸皮,轻轻的叫了一声
“......爹爹......哥哥......”
显然对于这个复古的称呼,冯雾儿依旧是不能心安理得叫出口的。
何况是对着三十不到,能当自己哥的冯丰叫爹......虽然这个爹看着比实际年龄显老。
管十一岁的熊孩子叫哥......
冯雾儿心里心虚的不行:罪过罪过!
此刻尴尬得脚趾抓地,仿佛已经抠出了三室一厅。
冯潇见冯雾儿脸红彤彤的,还以为她这是又烧起来了呢。
用手探了探冯雾儿的额头,手心手背反复试了几次。
“二妹,怎么摸着还是有点烫”
冯丰听了儿子这么说也有点不放心。
到家时看着冯雾儿好好的站在那,以为她是整个人都好了。
看样子这是又起烧了吗?于是也用手背去探冯雾儿的额头。
冯雾儿赶忙拦下,急急说道
“好了好了!已经好了!可能是灶前的火烤的有些热,一会儿就好了”
接着又心虚的嘿嘿笑了两声。
冯丰看着冯雾儿确实还算精神,便说
“晚点再看看,要是还发热,还得继续喝药才行”
“知道了爹爹......”
冯雾儿垂着眸子小声应道,爹爹二字可谓声若蚊蝇。
杨氏舀干净最后一点刷锅水,看着全家人挤在厨房里上演着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对他们也是十分无奈,暗暗笑着摇了摇头。
便招呼冯潇把饭菜端上桌,准备吃饭。
饭桌上,冯丰夫妇和冯潇不停的给冯雾儿碗里夹菜,紧着她先吃。
这一顿虽然只有简简单单三个素菜和一个野菜汤,却是一家人两个月来吃的第一顿团圆饭。
冯雾儿更是头一次以这样的形式感受到“家人”,轻松温馨又融洽。
以前她们现代一家三口算是陌生且压抑的。
食不言寝不语,各吃各的,后面干脆没生活在一起了。
但是对于现在的苦日子而言,冯雾儿居然充满希望。
尽管是素菜也吃的尽兴,一家人内心都是欢喜的!
她相信,凭着一家人团结友爱又勤快,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
接下来几日,因为还没买地,冯丰父子二人依旧在山里忙碌。
冯雾儿也带着冯禾儿一起挖野菜捡蘑菇。
依着冯雾儿所言,冯丰在院子里用打通的竹子引了水。
杨氏便不用提着木桶跑去河边,每日在家用洗衣盆就能浆洗衣物。
空闲了还能上山一起帮忙挖野菜,捡木柴。午时便带着孩子们提前回家做饭。
由于冯丰木工很是不错,这些天陆陆续续给家里添了许多家具。
先是三张新板床,样式简单,造起来快,做的宽敞。
毕竟是自家人睡的,自然打磨的十分精细。
冯雾儿感叹,这睡着可比之前的安稳舒服太多了。
三个房间又各添了三个斗柜。
柜顶当桌面用,平时方便放杯子等小物件,下面柜子收纳衣物用,还各添置了一个圆凳。
听冯雾儿建议,冯丰给杨氏单独造了一个大衣柜,还配了好些个木衣架。
这样当季日常穿戴就不必翻大箱子,拿取会更加方便,晾晒也方便。
冯丰夫妇都觉得这个点子巧妙,直夸冯雾儿聪慧。
冯雾儿只能心虚的接受了,这可是现代人的日常操作。
她算是卖个巧。
除此之外,厅堂的桌椅当然都换新了,还添了新茶几和太师椅。
新家具给屋子增色不少。
冯雾儿和冯禾儿用竹罐插了小树小花,放在新茶几上装饰,也不显得整个桌面空落落了。
厨房添了长长的案板桌,放菜切菜都能用。
收纳木架也必不可少,一米高的架子有三层,放了三个盆。
基本用具都添置好了,屋里一切都越来越井井有条。
窗户、墙壁,连带屋顶也被翻新加固过。
冯雾儿一直嫌弃要倒不倒的竹篱笆也终于被拔除。
院子看着干净多了,只是围墙还没时间换新的。
虽然没人经过他们家,但离得老远都能看见破败的老屋不一样了,似乎变得有人气了。
村子不大,消息就传得快。
小村庄里来了个木匠,可真是大大方便了村里的村民。
像桌子腿断了,便垫着砖块石头,用了一年又一年的可不止一家。
毕竟离城镇远,想买点常用家具路上都不方便携带。
因此大家都愿意花些小钱,托冯丰做些常用家具。
也有少部分不舍得拿钱的,或是拿不出来钱的,既是乡里乡亲,让拿米、面、布匹等基础物资换也行。
双方都乐意,总比跑断了腿进城扛回来轻松划算。
这几天找冯丰预定的人不少。
赵大福,就是请托其一。
清河村是个小村庄,被大山环绕。
山与山之间是连绵不断、大片大片的梯田。
村民的屋子都算是建在梯田上。
最高处的田坡左右两边有四户人家,其中右边一家,就是赵大福家。
他们家定了个小桌,早上冯丰出门前叮嘱冯雾儿晚些给送过去。
这个小桌瞧着不大不重,倒像是放在床榻上的小矮桌。
听说赵大福家有个读书的小子,应该就是给他准备的,冯雾儿这样想着。
这世道,村子里能读书的孩子可不多。
且说能不能建起学堂,有没有夫子教学,有没有孩子上的起学,这都是事。
以前在洛城的时候,冯雾儿他们村附近就没有学堂,似乎人们对此也不是十分追求。
大概是没有条件追求,能吃饱饭才是首要,因此没有一个念过书的孩子。
像大哥冯潇今年十一了,也不曾习得一字。
全家也就父亲早些年间跟随祖父做木匠,从而习得几个简单大字,更多的却是认不全了!
冯雾儿思忖着,要是以后家里条件好了,还是得让冯潇和冯禾儿上学,不然文盲太吃亏了。
她自己看着繁体字,连猜带蒙倒是能粗略认出其意。
书籍太珍贵目前倒是没见过,但那村碑上大大的“清河村”她还是识得的。
冯雾儿脑子里一边想着事,一边脚步已经到了赵大福家门口。
当看到石头做的围墙比人高,就知道他们家条件,肯定比村里许多人好得多。
此刻见院门紧闭,也不知有没有人在家,冯雾儿扬声就喊
“赵伯伯在家吗?”
一边用胳膊夹住了小桌,腾了手去扣大门。
听到院门被敲响,伴随着女童稚嫩的嗓音。
卧房里的赵青云一愣,忙回道 “来了”
随即脚步便向外而去。
赵青云打开院门,见是一个,个头不高八九岁的小女童,抱着一张小桌。
猜想她可能是前段日子,新搬来的冯家闺女。
新来了一个冯姓木匠,全村早已略有耳闻。
“可是冯姑娘?”
冯雾儿见来人身着青衫,半旧不新却十分干净,说话彬彬有礼。
个头和冯潇差不多,正神色温和的询问自己,她便腼腆含笑点了点头。
“正是,我叫冯雾儿”
说完举起手里的小桌就要递给他。
“这是赵伯伯前天定的小桌,赵公子看看可有要改进的地方?”
冯雾儿当然只是说的场面话,要是这个小子真敢说要改进,瞧她不好好教训他一顿!
赵青云接过小矮桌,见冯雾儿说话伶俐有礼,落落大方,让他有几分意外。
小桌虽是平常木头,却也是打磨的十分光滑平整,严丝合缝,做工可不马虎。
赵青云心里很是满意,一脸和颜悦色笑着对她说
“冯伯伯的手艺自然是好的!劳烦你跑一趟。
我叫赵青云,村里人都叫我青云,你瞧着是比我小,你若是不介意的话,可称我一声兄长”
冯雾儿也觉得一个村子的人,公子姑娘的叫太生疏,这小子看着也是个有礼貌的,便爽快回答道
“那我叫你青云哥吧,你叫我雾儿就好了”
赵青云点点头 “好名字,哪个雾?”
“起雾的雾”
冯雾儿以前的记忆里陈氏和她说过,她是在一个大雾天生的,所以冯丰没有费脑筋就顺意取了这个名。
冯禾儿是春天生的,入眼都是禾苗,所以取了禾。
至于冯潇,他出生的时候,冯丰正和几个同行一起削着木头呢。
本来是要叫冯削的,还好有个比冯丰多点文化的木工说,这个削不太好,不如换成潇洒的潇,寓意也好。
冯丰听着不错便用了他的主意。
不然呵呵~冯削冯削的叫,冯雾儿想想都觉得挺好笑的。
赵青云点点头,想着“雾”还是个笔画不少的字。
看外面太阳毒辣,又错开半个身子,邀请冯雾儿进屋喝茶。
冯雾儿见屋里似乎只有他一人,赵家的大人应该是田间劳作去了。
便摇了摇头婉拒。笑着说
“喝茶就不啦,家里还有不少事呢。我得先回去咯,谢谢青云哥”
还不等赵青云再说什么,已经转身小跑往回走了。
冯雾儿觉得和小孩子真的没什么好交流的。
还要叫他大哥,唉!这段时间居然叫家里那个便宜爹和便宜哥哥已经习惯了。
望着远去的小背影,赵青云心生好感。
只觉得冯雾儿是个知礼数的孩子,不像坡尾钱家小闺女那般没有规矩!
年纪小又娇气,嗓门又大又尖,吵的他耳朵疼。
脾气还大,遇见他总要和他斗嘴。
想起来赵青云觉得脑子都大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一边关上了院门,一边晃了晃脑袋,像是能把钱如玉甩出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