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想见你。”陈峰双手合十放在小桌前,正坐着,勉强能看见他身上一丝上位者的威严。
姜天歆注意到他的转换,跟着严肃起来,她复杂地看着陈峰,眼睛一眨一眨的,似乎在说:我就知道会有阴谋。
她跟着陈峰走到另一间小型的会议室,里边的多媒体已经打开了,视频投屏在大屏幕上,对面没有人。
陈峰调试话筒,失忆姜天歆坐在摄像头前,“估计还要几分钟。”
五分钟后,电流声滋滋几声。
“林淮南。”
来人竟然是季无恙,他坐在椅子上,对面的空间似乎是他的办公室,桌面上堆满文件,时不时传来人匆匆走过的声音,背景是一块白色的玻璃,透明度不高,只能看见人影。
“您好。”姜天歆礼貌道。
季无恙目光转到陈峰身上,“行吧,老季欠我人情了,下次记得请我吃饭。”陈峰说完便走了出去。
“您是找我有事吗?”季无恙对她来说算是陌生人,她没有宿仇的情绪,毕竟作为普通人生活了这么多年,季安然还是她的好朋友。
季无恙点头,抽出一份文件,里边的文字好像晦涩难懂,“北落师门天赋最强家主叛逃后不知所踪,对现在生活不满意?”
“不是的。”姜天歆下意识反驳。
“哦,是吗?”季无恙不可知否。
姜天歆挠挠头,尴尬道:“我知道您是官方的人,是好人。我真的是意外卷入这些事的,我失去了很多记忆,所以想要找回自己的记忆。来鬼市也是意外,我在X市,按理说X市没有鬼市的入口,不知道为什么就来了这里。”
“没有人能让北落师门的人失去记忆。”季无恙说。
姜天歆觉得自己太难了:“所以我才想找回记忆啊!”
季无恙若有所思看了一眼姜天歆,笃定道:“但其实还是有消除北落师门人记忆的方法,自行清除。”
“哈?您是什么意思?”
“你有想过是你自己清除记忆,安排养父母下山,隐藏身份活到现在,也许那份记忆对你而言并不是好事。”季无恙精神放松下来,刚刚的严肃仿佛只是伪装。
姜天歆干巴巴地说:“不会吧,那时候我才几岁。”又删除记忆,又找爹妈安排后路,还叛逃北落师门,太复杂了,真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不过北洛师门人承受古往今来的历史的记忆,过于早熟,也正常。
“你的档案从出生到大学都很完整,至少现在的生活应该是你满意的。”季无恙揉揉自己的眉心,他停顿许久终于做下决断,他问:“你要加入管理局吗?”
姜天歆:“体、体制内吗?”
姜天歆的妈妈从小给她制定的目标就是毕业后考入事业单位,要提前完成了吗!
季无恙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反应,他绷着的脸出现了不可置信的裂痕,“算是,这是我能想到给你庇护最好的方法,你听说过魔神吗?”
“您是说魔神应龙吗?”刚刚陈峰警告让他们不要搅浑水。
“不,是古昆仑山脉荒木山神玉衡。对你的事我们能够收集的材料不多,但是——”他拿出一张照片,照片里边赫然就是之前的那个老神仙,他牵着一个四岁的小女孩,穿着一件喜庆的棉袄,站在皑皑大雪之中。
这个小女孩显然就是姜天歆,她抱着画册,模模糊糊的,但能分辨出是一副地图。照片年代久远,保存得也不是特别好,照片的主角也不是她和老神仙,他们只是偶然入镜游客的照片当中。
“当年你和玉衡达成了什么协议?”
姜天歆:“……”她确实想不起来。
“无论如何,他这次的目标是你。魔神复现,并不是什么好事,整个玄门都在追捕他,我希望你来H市,加入管理局。”
话说到这份上,姜天歆也明白了,明面上保护,其实用软禁更为合适。
从历史上来总结,入魔后的神灵,那可是比核武器还恐怖的存在。武器能被人掌控,魔神可不能,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吞噬人的灵魂。
但凡有点道德观念,社会责任,没有人会和这样的恐怖分子凑一块。
没有记忆的姜天歆也不理解当时的自己怎么会和魔神处一块,如果不是当事人,她估计也会谴责自己。
她闭上眼睛,试图搜寻天地之间关于玉衡的相关信息,遗憾的是空空如也。
一瞬间的寻找,被季无恙捕捉到了。
“没用的,玉衡的信息,仅仅这些,已经是我们管理局十年的心血。”
姜天歆假笑一下,在心底吐槽:有没有可能是太菜了?
当然她才是真正的菜狗,哪里敢真的吐槽出来。
“当然,我们是讲人权的。”季无恙又说。
姜天歆沉默了几分钟,她其实更加迷茫。
“感谢您的邀请,但是我还是想知道真相。”
季无恙领悟了她的意思,还是不放弃劝说道:“真真假假才是人生,有时候真相并不重要,甚至还会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姜天歆使劲摇了两下头,反驳道:“真相是很重要的,您想想那些成年旧案,如果没人追查真相,公理何在?受害者多委屈啊!”
“给我一个星期,下周一如果我没有去H市,您可以来北落师门带我走,我绝对不反抗。”
季无恙一愣,低声叹了口气,突然话锋一转说:“季安然还好吗?”
“好得不得了。”姜天歆虽然疑惑为什么忽然提起季安然,但是还是如实回复。
“那就下周一见。”季无恙掐断视频。
看来她的大学生活被毁得差不多了,准确的说从林然告白开始,她普通人的生活就戛然而止了。
外边下起了雪,飘飘洒洒。
姜天歆是彻彻底底的南方人,只在电视上见过大雪飘飘的模样。
她推开窗户,想象自己是电视里女主角,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画面应该唯美,但是刺骨寒风扑面而来,她全身一激灵,急忙关上窗。
这一刻,她忽然有点惆怅,不知道从何而来。她蓦然抬头,凝视乌云层层的天空,压抑得她要喘不过气来。
“喂,没事别乱抑郁,我们还有个同心咒,你的情绪会影响我的。”冉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屋外,“还没到午夜十二点。”
“那就麻烦您把这个同心咒解了好吗?”她抬起手,红光一现,手指之间出现了一条红线。
“同心咒!”是了,应无忧身上红线像极了同心咒。
姜天歆忐忑不安,她尝试推理真相,痛觉神经又作祟制止她。
冉清当然不知道她的痛苦,还要为她作死的行为买单,他祈求道:“姐姐,你是不是在做什么逆天而行的举动?千万别,我好不容易逃出来。”
手指间的红线剧烈摇晃,危险感让两人同时一哆嗦,来不及反应,姜天歆听见自己的耳鸣声,红线当即断裂。
“啊——”撕心裂肺的尖叫刺穿整层楼的玻璃。
姜天歆身前的玻璃炸裂,碎片划着她的眼珠,她的眼中忽然出现了一座雪上。
漫天大雪当中,有人背对她,寒风凛冽,衣袂飘飘,遥望雪山,她觉得自己渺小得不像话。
“我草!”我的眼睛!
冉清得赔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姜天歆想着自己的损失。
脚步声杂乱无章,管理员们纷纷冲了过来,往发疯的鲛人身上扑。
陈峰从天而降,一脚踹在冉清的肩膀上。
冉清摔在会议桌上,当即艳丽的脸庞被碎玻璃划得乱七八糟。他即刻翻滚而起,眼睛红得透彻,牙齿也变得十分尖利,脖子的柔软度加强十几倍,整个脑袋往后仰,眼睛直勾勾盯着姜天歆。
他的眼神像是要杀了姜天歆一样,杀了她疼痛就会消失。
姜天歆被厉鬼一般的鲛人盯着毛骨悚然,她的疼痛全转移到了鲛人身上。
冉清出拳速度很快,每一个要压制他的管理员都被他踢走,场面乱做一团。
姜天歆害怕牵连自己,脚刚刚一挪,冉清装了监控一般,凌厉的视线盯在她的身上,冲她一笑,森森的牙齿看着十分渗人。
他发了疯一般摆脱压制,一把拎住姜天歆的领口,张大自己的嘴要咬断姜天歆的脖子。
姜天歆觉得自己像是飘摇的雪花,陈峰见势不对,高高举起一支针剂。
“住嘴!”千钧一发之际,小猫突然巨大化,厉声喝:“不准伤害白泽大人。”
可能是血脉压制,冉清竟然真的停下了攻击,猫咪的爪子一把拍开他,他身子像是死鱼在半空翻滚。
猫咪呜呜呜直叫,“白泽大人——”
而陈峰自然也没有停住手,针剂扎在了猫咪身上。
姜天歆腿软坐在地上,下意识摸着自己险些要分家的脖子。
周遭一片安静。
失控的冉清被按在地上,双手用麻绳捆上,他狠狠吐了几口血,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回北落师门,一定要回北落师门!
被扎了镇静剂的猫咪没有昏过去,脑袋还有力气往姜天歆身上蹭。
“白泽大人没事,真是太好了。”
姜天歆抽口凉气,心底满满无奈。她想禁术就禁术吧,伸手往猫咪身上拔了一小撮毛。
善后工作当然是陈峰他们的,姜天歆再度进入了医务室,这回她成了伤者,左眼一片漆黑。
姜天歆哭丧着脸,想着自己是不是要瞎了。
“现在知道痛了?”陈峰显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一只眼睛而已。
姜天歆小声痛呼,祈求得到医生的怜香惜玉。她当然是怕疼的,可嘴还硬,嘟囔道:“一点点痛而已,艰苦奋斗才是我们擅长的。”
“你们这些小鬼是怎么想的?不去管理局?”
姜天歆还想为自己辩解几句,看见陈峰以长辈的姿态准备说教,当即住嘴。
——
晚上七点。
姜天歆回到房间里,酒店的卫生已经打扫过了,里边已经没有了林然的气息。
她有些嫌弃自己两天没换的衣服,感觉哪里都不舒服。但也没法子,谁知道自己会在鬼市耽误这么久时间。
点燃檀香,烟雾蒙蒙。
猫咪姿态肆意,没个正经的样子。
“白泽大人不吃晚饭吗?”
“你不找主人了?”
猫咪眼中尽是惊喜,又怕她反悔小心翼翼看向她。
她用金属勺子敲了一下香炉,发出清脆的声音。取出猫毛往香上蹭,猫毛燃烧起来,产生出浓浓的烟雾。
她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脑海中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