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奕站起身,走上早已在楼下备好的马车,后面还有一辆小些的红木马车。
墨岚扶着苏景婉和苏尚夫人上马车后,抬腿的时候,一颗棋子砸中她的手臂。
“捡上来。”
墨岚无奈地捡起地上的棋子,绝望森林里的松玉所制,白色中透着点点绿色。
其裂纹形似松树,因此得名。
“这么好的玉竟然用来做了棋子。”墨岚拿着它悄声嘀咕。
走到马车前,将它捧在手心,双手呈上。
“怎么,要本王下车去拿?上来!”
墨岚低着头,做了个鬼脸,还是恭恭敬敬地踏上马车,将棋子放到棋盒里。
“出发!”
宫奕一声令下,马车立刻动起来。
墨岚顺手撑住桌面,才不至摔倒。
宫奕微微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坐下吧,跟着押送队伍去凉州,也要晚上才能到了。”
墨岚点了点头,选了个离他远远的位置坐下。
见他摘了面具,眯着眼休息,才敢打量这马车的内部装饰。
这次的马车和她之前见到的不同,通体用红柚木打造,几乎看不见合钉的缝隙。
外面看着和普通马车一般,内部却别有洞天。
宫奕屁股底下的那把长椅就是水曲柳做的,上面铺着五阶灵虎的皮毛。
他面前的矮桌通体由灵晶打造,上面的棋盘用的是榧木,棋子用的是松玉。
矮桌和棋盘上雕刻的花纹一气呵成,墨岚仔细看了看,只要下棋者使用灵力御子,便能和灵晶呼应。
对于下棋的双方来说,都是修炼御气的方法。
她看得有些入神,打算复刻出来,到时候交给辛夷,这样她又能狠赚一笔了。
宫奕早已睁开眼,盯着她,就那么看着,一言不发。
墨岚抬起头就看到宫奕盯着她,心里扑通一下。
糟了,看得太入迷,他不会看出来她的贪婪了吧?
“陪本王来一局。”
墨岚有些迷茫得看着他,宫奕扬起下巴,看着棋盘,她才反应过来。
“王爷,臣女不会下棋。”
“没事,我教你,照你的性子来看,应该是个好徒弟。”
宫奕目光柔和了许多,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带着淡地微笑。
在墨岚眼里,他这突如其来的一笑,让人背后发凉。
她已经开始想象一会儿宫奕该怎么在下棋的过程中折磨她了。
宫奕却出奇的温柔,耐心地交她下一步该怎么下,规则如何。
一来二去,墨岚也摸到了些门槛,两个时辰后,她脑海中闪过一丝景象。
她立刻闭上眼冥想,再次睁开眼,她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识海拓宽了不少,就连空间也大了一倍。
“当你御气而行,专注下棋,识海便会打开,好好体会刚才的感觉,对你以后的修炼有帮助。”
宫奕一直守着她,识海突破是很危险的事。
稍不注意就会精神错乱,同时无感封闭,对于外界的危险毫无感知。
墨岚感激地点点头,心里更想将这棋盘复刻下来。
“这棋盘送你了,本王如今也用不着了。”
墨岚惊讶过后,立刻跪地感谢。
宫奕却眉头一锁,“算了,突然不想送了。”
说罢,一撩衣摆,独自下了马车。
墨岚跪在地板上,只觉得莫名其妙。
难道是她感谢得太快了?让宫奕觉得她对这棋盘的企图太明显了。
压下心里的怒火,她跟着下了马车,没想外面早已天黑,而马车内根本看不出来。
偌大的凉州城内,现在没有一个人,宫奕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墨岚只能凭着记忆,避开巡逻的官兵到了楼家。
楼家门口看守森严,又因地处边境,加上这次的事,阵法都不管用了。
墨岚只好进了空间,等到天亮了再出来。
而跟在她身后的人,看到她消失后,立刻去禀报宫奕。
“突然消失?”
红衣黑边的衣服,带着遮住半张脸的红玉面具的人半跪在宫奕面前,垂首回答,“是。”
那人走后,宫奕站起身,看着窗外的圆月。
又是月圆之夜了,他握紧手里的瓷瓶,墨岚给他的药已经吃了一半了。
次日
墨岚刚从空间里出来,立刻感受到一股威压锁定了她。
刚走出胡同,又是另一道威压。
她站在人群中,闭上双眼,用心感受灵力威压。
再次睁眼,眼前出现一条灵气指引的长道。
她沿着长道往前走去,只要稍微有一丝偏移,她就会再次感受到威压。
其实这些威压对她来说毫无感觉,她倒是想看看是什么人能悄无声息地跟踪她,又要指引她去什么地方。
直到她看见一座气势恢宏的大宅,黄金打造的牌匾,上面的秦府二字闪闪发光。
刚才的威压陡然消失,秦府的大门缓缓打开。
墨岚立刻躲到转角处,只见身穿紫色官府的两个人先走出来。
“两位大人请。”
他们身后的人快步跟上,一身绿色排袍,笑的时候,脸上堆满了褶皱。
那是她爹和秦文平,另一个人应该就是凉州知州秦言忠了。
她刚要跟上,又有一道威压挡住她的去路。
她只好在秦府附近的小摊前坐下,打开地图。
秦府的构造跃然于纸上,占地大小起码是十个墨家。
后花园的假山下有一条小道一直向南延伸,到了南疆地底下的一处溶洞。
墨岚收地图,看着面前的大宅院微微叹气。
这是贪了多少才能有这么大的宅院,可是来来往往的人又彰显着秦言忠的功绩。
直到中午,秦府一侧的小巷传来动静,侧门缓缓打开。
积压在墨岚四周的威压一瞬间消散。
一个年岁约三十五六的妇人率先走了出来。
“小姐,老爷出门时说了您今天不能出门。”
那妇人转头瞪了她一眼,不屑地看着前方开口道:“再多嘴,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那老嬷嬷立刻紧闭双唇,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就在这时,墨岚腰间的荷包闪了闪。
里面放着她昨晚用符纸折出来的纸鹤。
一只纸鹤飞了出来,在她面前自燃,落到她手里。
她将手放在桌下,黑色的雾包裹住灰烬,只一瞬间,她手里出现了一沓纸。
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整个河定府的官员资料都在上面。
“秦文柯。”
这个名字很熟悉。
她想了想,还是跟在她们两个人身后。
一路到了衙门口,那里已经堆满了人,墨岚费了些劲才挤到前排。
林家的四个人跪在大堂上,秦言忠正诉说他们的最后一项罪,并且提供了证据。
“请墨大人结案。”
秦言忠自信满满地看着所有人,你要是直接结案,林家被斩,苏景婉一定和你家不死不休。
你要是查了,苏家还要被牵扯进来,到时候,就是京城三大家族了。
没想到,墨泓坐在主审官的位置上一言不发。
而衙门口的百姓已经群情激奋,举起手不断喊着杀了他们。
“按照秦大人所言,林家早已勾结山匪劫掠官银,为了隐藏官银去向,伙同京城的齐大人诬告秦家动用拨款,私造兵器,可对?”
人群中一穿着青衫的公子,手里拿着折纸轻轻摇晃,头戴竖冠。
他转头看了墨岚一眼,眨了一下眼。
没错了,是那骚包的家伙。
“差不多是这样。”
秦言忠上下打量着门口的男子,一副书生打扮,扇子上写着大大的四个字——儒雅公子。
这世上有名号的人不少,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宣扬自己身份的人。
等等!
儒雅公子!
他曾听长房那边透露过,十年前解救北疆危机的是秦季儒啊,这个儒雅公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原来林家的这件事背后还有如此大的玄机,不愧是儒雅公子,小女子很想知道林家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人群里又出现一个娇俏的女子,和儒雅公子一唱一和的。
“其实在下也很想知道,劫掠了官银放在自己银库,用也不能用,还提心吊胆的,这官银到底是给什么人用呢?”
秦言忠一拍惊堂木,横眉怒目,“放肆,当衙门口是菜市场不成, 无关人等,退下!”
他不喊还好,这一喊,门口的百姓反而热热闹闹地讨论了起来。
俗话说,法不责众,这讨论的人一多起来,衙门还真成了菜市场。
“肃静!”
秦文平大喊一声,带着灵力,传遍各个角落,将领的气势一瞬间散发出来,堂上立刻鸦雀无声。
墨岚现在懂了,秦文皓为什么非要秦文平死了。
仅仅是一个兵部尚书,就全方位碾压他这个安京将军。
而秦文平还只是他的庶长兄,两人一定被人从小比较到大。
“秦知州,林家的罪证都是你找到的,我和秦尚书还没有查验真伪,你身上私造兵器的罪还未洗脱,应当到堂下一起被审讯才是。”
秦言忠完全没料到墨泓根本不给他面子,灵宗的威压一瞬间朝着他释放。
在接触到墨泓前,另一道威压立刻冲向他,将他掀翻在地。
他口吐鲜血地倒在地上,惊讶地看着儒雅公子的方向。
不是他,还有人,在对面楼上!
仅仅靠威压就能伤人到如此地步的,只有灵尊之上。
是谁?
楼宗汉?齐王?
不对,齐王还在北边招安沙匪,只能是楼宗汉!
他说呢,怎么楼家这次不出面,原来是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不管如何,这次的计划天衣无缝,每个环节都有秦家的死士盯着,谁敢叛变,就是死路一条。
“爹!”
秦文柯冲上公堂,扶着重伤的秦言忠。
“是谁这么大胆子敢伤我爹!”
她虽然在质问,眼睛却盯着刚才一唱一和的两人。
“胆子再大也不及秦大小姐胆子大,恶意害死镇守极地的英雄。”
人群又开始议论纷纷,当年这件事可是轰动了整个赤渊大陆的。
当时秦文柯遭受了各大宗门的刺杀,九死一生回到京城。
不为别的,只因为她害死的人是赤渊学院院长封海斯唯一的女儿和她的丈夫。
最后,竟然是封海斯亲自出面平息了这件事。
条件是,秦家每年派十个精英弟子义务去极地山崖镇守。
原本镇守极地的人,他的家人会得到整个大陆的优待,秦家因为这个,从未得到宗门的尊重。
极地山崖是赤渊大陆的最北边,往前一步就是边缘的飓风。
当年宫宇榷代领人筑起的防御如今已是岌岌可危,只要防御一破,大陆不出一月就会被全部吞噬。
如今,秦家已经派出去一百七十名精英,余下的仅有二十多人。
“来人,带秦大人去疗伤,将林家的人暂时收押,一切等我与秦尚书查明以后再定。”
墨泓一拍惊堂木,看着人群中的墨岚,无奈叹息。
“退堂!”
秦家的人立刻冲上前,抬着秦言忠离开。
墨岚看着暗处守在墨泓身边的人,要不是他有丝丝的灵力波动,她根本察觉不到他。
她安心的转身,朝着衙门对面的酒楼走去。
两座建筑物之间隔了大约有三十米,宫奕隔着这么远就能保护墨泓,可见他最少是在灵尊巅峰了。
要不是这些年千金散的压制,只怕是他早就超越灵皇去往主大陆了。
现在想想,十三岁的灵尊,到底是什么样的变态啊!
二楼的包间里,宫奕端坐在窗户旁,他对面的男人歪坐在椅子上,吊儿郎当的。
儒雅公子和刚才的女子在进入房间后,揭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参见王爷。”
宫奕微微颔首,看着缓缓走向酒楼的墨岚,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