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正看着书桌上的册子,看得入神,突然听到声音,便见着太子父亲站到了面前,顿时大惊。
慌乱之下,他一下将几本书册打翻。
朱允熥又手忙脚乱地想要去捡,却是太急了,脑袋一下撞在了书桌上面。
好不容易才将书本捡起,朱允熥手足无措地站在朱标面前。
“熥儿,我可曾说过,这书房没有允许,不许进入。”朱标肃声说道。
朱允熥哪里见过朱标这个样子,更是一缩脖子,连话都说不明白了:“爹.......爹爹........我........”
朱标看着他这个样子,内心也是不由一疼。
这终究是他的孩子啊!
自从太子妃常氏薨逝之后,他忙于政务,甚少管教孩子,就连他也记不清多久没和这孩子谈心了。
朱允熥长大之后,性子怯懦少言,他的内心也是有些偏向了孝顺的朱允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确实事实。
朱标内心一疼,这孩子变成了这样,和他脱不开干系啊。
这是他这个父亲的失职!
思及此处,朱标不由伸出手摸了摸朱允熥的脑袋。
朱允熥身子一僵,这才缓缓抬起头,惊讶和怯懦地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朱标用柔和的声音道:“熥儿,你别怪爹爹,爹爹也
是着急。”
“爹爹身为大明太子,身系国家社稷,这里面的一些东西都是军国机密,若是泄露分毫,那都是会引起国家动荡的事情,爹爹必须小心,你明白吗?”
朱允熥也是感受到许久未有的亲情。
他极小时候,母妃常氏便已经薨逝。
他便交由吕氏手底下抚养。
但那吕氏表面上对他关怀备至,在父亲面前更是贤妻良母,只是朱允熥总是能感觉到疏远。
吕氏眼中永远只有二哥朱允炆。
朱允熥也曾经想过告诉父亲,只是他的父亲作为当朝太子,实在是太忙了。
朱允熥能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和他独处的计划更是少得可怜。
朱允熥有两次想要提起,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说。
他不知道父亲会不会相信他。
毕竟,在父亲眼中,吕氏贤良淑德,因此才被扶正为太子妃。
自从之后,朱允熥更是不敢说了。
渐渐地,朱允熥感觉到自己在东宫像是一个外人。
二哥和父亲他们才是一家人,自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朱允熥逐渐更加沉默。
“父亲........”朱允熥怯怯地喊了一声。
朱标又是用那肥胖的大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熥儿告诉爹爹,在这里看什么呢?放心大胆说,爹爹不会
责罚你的。”
朱允熥沉默片刻,终于提起勇气:“爹爹,我是追着小猫这才闯进了书房,我不是有意的。”
“你做得对,若是让那猫弄乱这里,就麻烦了。”朱标夸奖了他一句。
朱允熥得了夸奖,也是放心了下来。
“爹爹,那猫打翻了书籍,我是想要收拾的,但是一见之下,却是被那书吸引了。”
“一看之下忘记了时辰,还请爹爹见谅。”
朱标拍了拍他的肩膀:“熥儿勤奋好学,做爹爹的,又怎么会生气。你刚才看得是什么?”
朱允熥拿起了最上面的数学习题还有复式记账法两本小册子。
“就是这个。这里面的不但书写方式有异于常书,书中所述更是孩儿前所未见。”
朱标也没想到,朱允熥这个六岁的孩童,竟然会沉迷这两本书。
要知道,朱标他自己看着那数学习题都是有些头疼。
要不是这些都是陆渊所书,他是不会留着的。
思及此处,朱标内心欣慰的同时也是一喜。
朱允炆是彻底废了,就算他愿意,朱元璋也是不会让他继承大宝。
那便看看,能不能改正朱允熥的性子。
朱允炆会变成那样,和那些腐儒脱不开干系。
而朱允熥触类旁通,或许可以改变他的性子。
“你喜欢看这个?
”朱标问道。
朱允熥点了点头,眼中闪动着光芒:“里面的一些东西,我觉得很有意思。”
“哈哈,这也不是什么机密,既然你喜欢,我便让人抄上一份,给你送去。”
朱允熥闻言大喜,但随即意识到自己有些太过放肆,又是垂下头,低声道:“多谢爹爹。”
朱标看到刚才神采飞扬的孩子,又是恢复了本性,也是微微一叹。
看来必须尽快改变朱允熥的性子啊!
........
翌日,朱标让人将昨晚抄好的两本册子送给朱允熥。
朱标原本想要前往听雪别院。
但仔细一想,陆先生此时大抵还没起来,便是作罢,只是吩咐人等陆渊起来,将其请过来。
而朱标便是去处理政务了。
直到用过午膳,朱标才看到睡眼惺忪的陆渊打着哈欠走了进来。
“看来,昨夜陆先生很是操劳啊!”朱标少有的调笑道。
“难道太子没有操劳吗?我记得前不久,陛下才给太子纳了两个妾室呢?”陆渊毫不客气地坐下笑道。
朱标想到昨夜,也是脸上微红。
自从朱元璋厌恶朱允炆之后,便开始张罗着给朱标纳妾,毕竟现在的一个号已经废了,另外一个号也有些半废。
自然想趁着还有时间,再练两个小号。
毕竟,大
明江山才是老朱内心一等一的大事情!
等到侍女沏好茶,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朱标这才说道:“今日请陆先生过来,是想问问允熥这孩儿如何?”
陆渊微微一愣,没想到今日朱标竟然不是请教国策,而是问朱允熥。
他想起那日院子外面那个腼腆的孩子。
陆渊斟酌着,端起茶轻饮了一口。
“朱允熥生于洪武十一年,但因为其沉默少言,并不受到重视。”
“洪武二十八年,朱允熥迎娶兵马指挥赵思礼之女为妻。”
“一直到建文帝朱允炆即位,改建文元年。朱允熥封吴王,建藩杭州,还未就藩,靖难之役起。”
“建文四年,朱棣入京师后,朱允熥降封广泽王。”
“但同年九月,朱棣就以其不能匡辅其兄的罪名废为庶人,禁锢在中都凤阳。”
“朱棣下旨:‘朕眷念宗室至亲,虽在不原,亦令得所。每月令所司支与食米二十五石、柴三十斤、木炭三百斤,听于军民之家。自择婚配,其亲戚许相往来。其余闲杂之人,并各王府不许往来。’”
“永乐十五年,谷王朱橞诈称蜀府崇阳王朱悦燇为‘建文君’,意在谋反。朱允熥惧怕之下暴卒,年仅三十九岁。”
朱标端着茶杯愣愣地着听完,半响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