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齐郡主,再过五日你们就要出发前往大齐,但敏儿还是一蹶不振,现在大臣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上本请求更换使臣的人选了。”北燕太后看向温飞絮,凤眸中精光乍现:她倒要看看,这丫头到底能有什么本事,让敏儿振作起来。
北燕太后是想试探自己。温飞絮微微一笑:“太后娘娘,合作的前提是信任,不到最后一日,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您说是吗?”
吴氏死的冤屈,根据北燕的规矩,她是不能葬入皇陵的,拓跋敏为她另外选择了一块风水宝地,只等停灵满七日后,便风光大葬,今日正是第七日。
所有北燕的宗室子弟、王公大臣尽数到场祭奠,准备送吴王妃最后一程,大王子拓跋宇也不例外。
“大王子到,敬香。”
拓跋宇从太监手里接过香,就着蜡烛引燃,却发现无论如何都点不着。
“怎么回事?”拓跋宇顿时有些烦躁:“你怎么做事的,还不赶紧换掉。”
太监被扇了一巴掌,敢怒不敢言,捂着脸替拓跋宇更换香烛。
这一次香倒是点燃了,只是刚插入香炉,香就断成几截。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以前从没遇到过。”
底下大臣原本说什么的都有,说着说着,竟然不约而同地说到了吴王妃的死因:“不会是什么征兆吧?听说吴王妃死的冤屈,莫非……?”
“嘘,噤声,你就不怕掉脑袋么?”那人指了指拓跋宇。
不过此时拓跋宇自顾不暇。
“这不可能。”拓跋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下意识地看向拓跋敏:“敏弟,你相信我,这只是个意外。”
“敏儿自然是相信大哥的,”拓跋敏上前,亲自从太监手中取了香递给拓跋宇:“所以大哥不妨再试一次。”
温飞絮垂眸:别白费心思了,无
论再试几次,结果都是一样的。
说起来,她能想到这个办法还得感谢蒋兰,这可是受了她当年的启发。
“敏弟,你听大哥解释,”众目睽睽之下,拓跋宇三次都没能成功给吴王妃敬香,顿时百口莫辩,看向太监:“说,是不是你在香上做了手脚,蓄意陷害本王子?”
太监慌忙跪倒,拼命磕头:“奴才不敢,请大王子明察。”
“一定是你,”拓跋宇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你见我刚才打了你怀恨在心,所以在香上动了手脚,一定是这样没错。”
这时拓跋敏取了香点燃,恭敬祝祷后将香插进香炉中,全程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大哥你看到了,香根本没有问题。”
“不可能的,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拓跋宇难以置信。
“今天是停灵第七日,也是吴王妃回魂的日子,难道是吴王妃回来了?不想接受大王子的敬香?”这时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出。
哦,原来是这样。
北燕向来敬畏鬼神之说,这样的地点,这样的情况,这个说法显然更容易让朝臣信服。
“没有,王妃的死与本王子无关。”拓跋宇口不择言道。
瞬间,灵堂内一片哗然:大王子现在算是不打自招么?
“孽障,还不快住口。”眼看拓跋宇越描越黑,一直没出声的拓跋焘抬手就是一巴掌,将拓跋宇打翻在地:“来人,将大王子带下去,严加看管。”
“大伯父……”
拓跋敏还欲说话,便被拓跋焘打断:“敏儿,宇儿鲁莽,惊扰了你母亲的灵堂,伯父一定不会姑息,这便罚他在府中禁足百日,你可满意?”
“满意。”长辈已经低声下气,他一个晚辈又能如何呢。
不过拓跋宇今日如此反常,真的没有其他的原因在么?
“雨齐郡主,这么晚了,你找我出来有事
么?若是无事,我还要继续回去给母妃守灵。”见温飞絮把自己叫出来,却迟迟没有说话,拓跋敏转身欲离开。
温飞絮叫住他:“这么沉不住气,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害死了你母妃么?”
“你知道?快告诉我。”拓跋敏的神色陡然一变,上前握住温飞絮的肩膀。
下一秒,他的手便被娄玉拍开:“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你……”拓跋敏看向温飞絮:“雨齐郡主,相识一场,你若知道凶手是谁,还望告知。”
“殿下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
温飞絮转身往内院走,拓跋敏若有所思,拔腿跟上。
“雨齐郡主,再往前就是北燕所有王子的住处了,你带我来这里,难道……”拓跋敏话音刚落,就被温飞絮捂住嘴。
有时候她真怀疑北燕王室是不是有另一个叫拓跋敏的人,就这厮的头脑,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一统北燕的明主。
拓跋宇寝殿内,随着墙角的香炉内升腾起紫色烟雾,床上的拓跋宇渐渐陷入沉睡。
“二……二婶,你别……别过来,我没有想害你的,我只是想让拓跋敏知道谁才是北燕未来的主人,你走开……走开……”忽然,拓跋宇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面容惊恐,对着虚空手舞足蹈起来。
拓跋敏听的真切,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正要拔剑结果了他,就被娄玉扯住:“雨齐郡主你干什么?我要杀了他,是他害死了我母妃。”
“别冲动,你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直到离开北燕王宫,温飞絮才让娄玉送开拓跋敏。
“敏儿。”
“祖母?您怎么……”看到太后,拓跋敏恍然,面色苍白:“所以,您也知道,是大哥害死了我母妃?”
北燕太后不置可否,抬眸看向温飞絮:“雨齐郡主,可否让我们祖孙俩
单独说会儿话?”
“当然,太后娘娘、二王子殿下随意,雨齐告退。”温飞絮无心打听北燕的家务事,转身离开。
拓跋敏似乎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到头来,只有他一人被蒙在鼓里。
“祖母,为什么?就因为母妃不懂得讨您的欢心吗?”拓跋敏身形微晃,下意识地与太后保持距离。
太后掩在袖中的手紧握:温飞絮说的不错,以敏儿的性子,如果不给他施加压力,他永远不会成长。
“敏儿,你不能杀拓跋宇,”太后深吸一口气,背转身:“为了成功,有些牺牲是必须的,拓跋宇的做法向本宫证明了他的才能,本宫决定在百年之后将北燕交给拓跋宇。”
才能?拓跋敏难以置信地后退两步:“什么才能?杀人放火吗?难道祖母打算把北燕的江山交给一个刽子手?”眼前的人,真的是他最敬重的祖母么?
太后步步紧逼:“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至少他敢做,而且还做成了,换做是你,你能么?”
拓跋敏嗤笑一声:“我拓跋敏的剑只会对着敌人,为一己之私滥杀无辜,这种事拓跋敏永远不会做。”
“诶,怎么不继续听?”见温飞絮跳下树梢,娄玉紧随其后。
温飞絮若有所思:“方才拓跋敏的话表哥都听到了,觉得如何?”
“不以为然。”娄玉吐出四个字。
温飞絮微微一笑:“愿闻其详。”
“絮儿这是要考我?”娄玉思索片刻,沉吟道:“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作为上位者本就不该过度爱惜自己的羽毛,应该把心思放在百姓身上,至于是非功过,就留待后人去评说吧。”
温飞絮垂眸:若论治国之才,拓跋敏逊娄玉远矣,不过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其实我挺不明白,北燕的王子这么多,你为何偏偏选择拓
跋敏?难道是因为拓跋灵?”娄玉疑惑。
温飞絮莞尔一笑:“表哥你错了,不是我选择了拓跋敏,而是北燕的百姓需要他。”
北燕和南王朝不同,南王朝偏安一隅,百年来靠着前人累积下来的财富生活,拥有足够的物力财力,娄玉推行德政,自然是一呼百应。
而北燕土地匮乏,多年来都是靠武力获得资源,因为连年征战搞得民不聊生,比起穷兵黩武,现在的北燕更需要休养生息,拓跋敏这样的君王恰好是最佳选择。
“你倒是很欣赏他,”娄玉不置可否:“兵不血刃地解决北燕的内部矛盾固然好,不过驯服这样的脱缰野马,会不会太费时间了?”
恕他直言,他实在看不出拓跋敏有什么过人之处。
“拓跋敏是骡子是马,还得拉出来遛遛才知道。”温飞絮唇角微扬:自从来了北燕,娄玉和拓跋敏就一直相看两相厌,更因为拓跋灵明争暗斗过好几回。
“表哥可有驯过野马?”
“未曾。”
温飞絮唇边的笑容加深,一语双关道:“其实还挺有趣的,表哥可要试试。”
娄玉只觉得后背一寒:这个笑容似曾相识,每回温飞絮有事相求的时候都能看到。
“表哥……”
娄玉认命道:“说吧,又想让我做什么?”
“用你的老本行,我需要你刺杀一个人。”时间不多了,得趁热打铁才行。
老本行,娄玉微微皱眉:易容?
“附耳过来。”温飞絮拉过娄玉,在他耳边小声嘀咕。
片刻后娄玉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已掀起万丈波澜:这丫头的胆子也忒大了,居然让他去刺杀拓跋焘,虽是假意刺杀,一旦被发现,也是会引起北燕和大齐之间的嫌隙的。
等等,娄玉转念一想,忽然明白了温飞絮的用意:“你该不会想让我易容成拓跋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