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儿,你在想什么呢?娘亲跟你说话呢。”高氏放下手中的筷子。
温飞絮回过神:“娘,女儿听着呢,您放心吧,这几日女儿哪儿都不去,就在府里陪您。”
距离五月初二,拓跋玉触怒龙颜,惹得元德帝拂袖而去,已过去十日,再过三日就是册封大典,礼部却还毫无动静,也不知是得了谁的授意。
“你说什么呢?”高氏哭笑不得:“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说着拿起丝帕轻点唇角。
什么日子?不就是五月十二么。温飞絮微微皱眉:难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看来是真忘了,”高氏抽出一张请柬,递给温飞絮:“今日安平王府设宴款待群臣,咱们也收到了帖子,你不是想一睹安平王爷和王妃的风采么,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温飞絮一愣:隐约记得自己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不过那只是为了将齐慕毅送出府而找的借口,没想到娘亲还当真了,并且一直记到现在。
“可是许郎中说了娘亲胎气未稳,还是在家安心静养比较好。”高氏在生温清晏的时候血崩,让温飞絮和温兆受了惊吓。要不是高氏坚持,又有许术的医术作保,原本不应该这么快再次怀孕,所以对这个孩子温飞絮更加小心翼翼,她私心觉得,现在是多事之秋,安平王府更是个是非之地,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说起来,我与安平王妃有数年没见了,”忆及往事,高氏一脸感伤:“当年她毅然决然地追随安平王爷,迁居边关,没想到今生还能相见。”
温飞絮一愣:“女儿不知,娘亲与安平王妃竟是旧识。”当年苏皇后难产而死,苏老国公承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不到半个月就撒手人寰。
苏国公府没有男丁,安平王妃在一夜之间失去两个至亲,同
时还要面对苏国公府败落的事实,当时的京城对她来说,想必是一个伤心地。
高氏幽幽叹息:“絮儿,不管怎么说,今日的宴会我是一定要去的。”
“女儿明白了,”温飞絮微微颔首:“只是娘亲要答应女儿,无论走到哪里,都让照花姐姐跟在您身边。”
到时人多眼杂,她总有顾不到的时候,有照花陪着娘亲她才能放心。
见女儿一脸严肃,高氏哭笑不得:“你这孩子,照花到底是你的丫鬟,还是娘亲的丫鬟,你让她一天到晚跟着娘亲成何体统?”
温飞絮撒娇卖痴:“我不管,娘亲若是想出门,就得让照花姐姐陪着,女儿才能安心,爹爹说是不是?”
高氏闻言抬眸,果然见自家夫君站在门外,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忍不住面红耳赤:“夫君,今日怎么这样早就回来了?”
“安平王府设宴,皇上特意提前散朝,命群臣都去安平王府捧场。”温兆一边解开大氅,一边问:“对了,你们娘俩方才在说什么悄悄话?”
“爹爹,娘亲她……”温飞絮作势要告状,被高氏眼明手快往嘴里塞了块糕顿时说不出话来:“唔……”
小祖宗,娘亲都听你的还不成么。高氏使了个眼色,温飞絮这才笑了。
“你们娘俩在打什么哑谜呢?”温兆换了身常服,重新坐回餐桌前。
温飞絮岔开话题:“没什么,爹爹,今天早朝皇上有没有说册封贵妃的事?”
虽然拓跋玉触了皇上的逆鳞,但联姻一事关系到国本,就算是看在北燕的面子上,皇上也会给拓跋玉一个名分。
“你们在说什么?”高氏伸手给温兆布膳:“皇上要册封贵妃了?莫非是贤妃娘娘?”
那日元德帝寿宴,高氏因为害喜的缘故没去,所以并不知道大齐和北燕要联姻的事
。
考虑到册封贵妃的典礼上,高氏作为命妇必须到场,温飞絮简单地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其实女儿倒觉得拓跋公主无辜,正所谓不知者无罪,相信皇上一定会找到陷害她的真凶,还她清白。”温飞絮不禁感叹,抬眸却发现高氏在走神,连粥洒了都没注意:“娘亲,您怎么了?您的手没事吧?”
高氏顾不得手上的痛,面色凝重:“你说的红衣软甲上面,可是绣着大片的合欢花?”
“娘亲是怎么知道的?”温飞絮好奇道。
“果然,”高氏倒吸一口气:“你们可知道,那是谁的衣服?”
“不是皇后娘娘的么?”温飞絮不解,当时颜皇后的表情耐人寻味,现在想来,莫非另有隐情?
“确实是皇后娘娘的,不过不是颜皇后,而是已逝的苏皇后。”高氏秀眉微蹙:“那件红色软甲,是当年苏皇后随皇上征战时所穿的战甲。”也承载着帝后之间最美好的回忆。
听高氏说完这段过往,温飞絮的第一反应是帝后情深,第二反应是北燕这位拓跋公主怕是废了。
出乎温飞絮的意料,她竟然在安平王府的宴会上看到了拓跋玉,看她的神色,丝毫没有被冷落的悲愤。
“表姐,你在看什么?”说话的是姗姗来迟的高子薰,她身边还跟着高子明和高子澄。
“薰儿你来了,”温飞絮收回视线:“明表弟和澄表弟也来了,澄表弟的身子可大好了?”
高子澄人小腿短,只是跑了几步就开始重重喘气,浑身不断冒虚汗。
温飞絮握住高子澄的手,实则悄悄给他把脉,这一把不禁眉头紧蹙:没想到子澄的身体这么差,已经有多个器官同时出现衰竭。
“澄表弟,把这颗糖丸吃下去。”温飞絮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颗红色的药丸
哄骗高子澄。
高子澄信以为真,满心欢喜地将药丸放进嘴里咀嚼,突然小脸一皱:“哇,表姐骗人,这根本不是糖丸。”
温飞絮揉揉他的脑袋:“子澄乖,听表姐的,吃了这个就不难受了。”
“真的吗?”高子澄将信将疑地将药丸咽下,可爱地向温飞絮张嘴,示意她检查,看来是因为长期吃药养成的习惯。
“子澄真勇敢。”温飞絮掏出随身携带的零嘴,喂给高子澄中和苦味。
高子澄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感觉全身有了力气:“好好吃,子澄还想吃。”
一旁的高子明见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表姐偏心,子明也想吃。”
温飞絮哭笑不得,她给子澄吃的是补气丸,高子明壮得跟头牛似的,哪还需要补。
“子明,你今年多大了,怎么还跟子澄抢吃的。”高子薰嗤之以鼻,看向温飞絮的目光透着崇拜:“表姐你别理他,我看澄堂弟的气色比刚才好多了,什么药这么神奇?”
温飞絮解下荷包,将玉瓶装进去,递给高子薰:“薰儿,把这瓶药交给三舅母,每日三次,每次一粒可保子澄一日无虞,这里面够吃两旬的,等子澄吃完了,我会再让人送去。”
“是,表姐。”高子薰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将荷包收好,惹得高子明心里酸溜溜的,最后化为一声冷哼。
“没想到你还会看病?你们中原的姑娘都像你一样见多识广吗?”温飞絮刚回到座位,就看到拓跋敏坐在她身边。
能再见到温飞絮,还坐得这么近,拓跋敏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这几日他好不容易打听到温飞絮的住处,却不得其门而入,只能傻傻地守在仁济伯府外等,这一等就等了十日。
“二王子谬赞了。”温飞絮恭敬道,心中腹诽:这安平王府到底是怎么安排座
位的,竟然让男女比邻而坐。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你做什么这么扭扭捏捏得。”拓跋敏天性率直,根本不知道谦虚为何物。
温飞絮羡慕他有话就说的底气,好心提醒:“还有不到三日,二王子就不担心您姑姑么?”
“有什么好担心的,不管姑姑嫁不嫁,北燕与大齐的结盟势在必行,联姻不过是锦上添花。”拓跋敏道。
温飞絮微微错愕,没想到拓跋敏能看得这么透彻,真是人不可貌相。
却见拓跋敏脸一红:“雨齐郡主,我说得好不好?这理由应该可以说服祖母吧?我和荣安商量了好几天呢。”
“……”温飞絮哑然,正所谓相由心生,古人诚不欺我也。
“听说等册封大典后,二王子就要回北燕了,本郡主敬二王子一杯,就当为二王子饯行。”温飞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没想到酒一入喉她忍不住咳嗽起来:“这是,烧刀子。”去年马家寨喝酒的场景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拓跋敏一脸惊喜:“郡主果然好眼力,本来我想请郡主喝我们草原酿的酒,可惜都被我和荣安喝完了,这是我好不容易寻到的烈酒,特意拿来与郡主分享。”
温飞絮嘴角抽搐:“那真是谢谢二王子了。”
“别客气,咱们是朋友嘛。”拓跋玉豪迈地拍了拍胸膛:“我们草原儿女认定的朋友,可是一辈子的。”
许是被他的热情所打动,温飞絮难得放柔声音:“等这次回了草原,二王子就别再回来了。”
“为什么?”拓跋敏不解:“我还想来京城找郡主喝酒。”
温飞絮噗嗤一笑:“不如到时候,我去草原找你啊。”
“真的吗?”拓跋敏的眼睛一亮:“郡主可不能骗我?”
“嗯,一言为定。”等她顺利脱身,北燕倒是个不错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