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飞絮出了祠堂,回头微微一笑,是保住蒋兰的身份,还是保住自己,蒋氏这人一向自私,定能做出选择。
蒋氏带着蒋兰回到自己的院子:“你们都退下,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进来。”
“是,夫人。”丫鬟贴心地关上门。
蒋兰口不能言,但是听到了蒋氏和温飞絮的对话,生怕她废弃自己,慌忙跪倒在地,眼中不断闪过哀求。
“你现在知道求我了,刚才不是还把所有的罪过都推给了我么?”蒋氏猛地将茶盏挥落在地,将蒋兰吓得浑身一哆嗦。
蒋氏知道,今日温飞絮已经起疑,自己势必要给她个交代,可要废了蒋兰得师出有名,否则无法跟蒋府和温廷辉交代。
看着散落一地的瓷片,蒋氏忽然有了主意,随意捡起一块微微用力,割破自己的手:“来人,三夫人疯了,快传府医。”蒋氏高声呼喊。
房门应声而开,丫鬟看见屋内的情景大惊失色:“夫人这是怎么了,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是三夫人伤了我,她失心疯了。”蒋氏看了蒋兰一眼,见她奋力挣扎,眼中闪过得意:“还不快禀告老爷。”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大厅里饮宴,蒋兰得疯病的消息便会人尽皆知。
等丫鬟跑出门,蒋氏捂着手上的伤口上前,拿掉了蒋兰口中的帕子,啧啧两声:“兰儿也别怪姑母狠心,要怪就怪你自己,得罪了雨齐郡主,就算姑母想护着你,也是有心无力,索性你这张脸长的还不错,等回了蒋府,姑母一定再为你选门良配。”
“我呸,”蒋兰朝蒋氏吐了口唾沫:“你个贱人,丧尽天良,不得好死。”
看到门外有人影闪过,蒋氏一脸痛心疾首:“兰儿,姑母真不敢相信,你竟做出偷换香烛这等大逆不道的
事,若非郡主发现,今日祠堂里岂不是要闹出大乱子。”
蒋氏看似教训蒋兰,实则是揭露蒋兰的罪行,却将自己摘了个干净。
“你胡说什么,这件事分明是你让我做的。”见蒋氏颠倒黑白,蒋兰怒不可遏。
蒋氏装作吓了一跳,语带委屈道:“好,你姨娘去世的早,没人教养,姑母本念你年纪小,想着慢慢教导也不迟,没想到今日险些酿成大祸,都是姑母管教不严。”
蒋兰背对着门口,并不知道门外的动静,只能对蒋氏这般惺惺作态嗤之以鼻:“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演戏给谁看?”
蒋氏掏出绣帕,上前替她擦眼泪,故意压低声音:“方才的一切门外的人都看得真真切切,你猜他们会信你还是信我?”
蒋兰面色骤变:“蒋氏你个贱人,我跟你拼了。”趁蒋氏不备,她一口咬住了蒋氏的手。
“啊。”蒋氏惨叫一声。
门外众人进去解围,这一口蒋兰拼尽全力,生生地咬下蒋氏一块肉。
“你真是疯了。”温廷辉上手扇了蒋兰一巴掌:“大嫂待你这般好,你竟然恩将仇报,来人准备笔墨纸砚,我今日就要休了这个无德妇人。”
“不,老爷不能这么对我,”蒋兰跌倒在地,状若癫狂:“你们相信我,这些真的都是蒋氏让我做的,不信你们可以问秦氏,她也是知情人。”
被点到名的秦氏面露惶恐,似乎被蒋兰吓到:“三婶说什么?妾身怎么听不明白?妾身昨晚一直和二弟妹在一起,之后便回房睡了。”
蒋兰心一凉,是了,秦氏是蒋氏的儿媳,怎么可能帮自己,她真蠢。
“娘亲慢点走,您还怀着身孕呢。”温飞絮和照花一左一右扶着高氏,胜似闲庭信步。
高氏面露担忧:“方才听人
来报,是三夫人伤了夫人,于情于礼咱们都该过去看看,以全子女的孝道。”
温飞絮腹诽:娘亲就是太孝顺了,才会被蒋氏欺负,也不敢开口反驳。
“娘亲所言甚是,但是絮儿以为,祖母更需要的是大夫,而不是娘亲,娘亲这一胎尚不足三月,正是危险的时候,只有保重身体,平安为国公府诞下子嗣,才是真正的孝道。”
夜深人静时,温飞絮曾扪心自问,两世为人,前世她究竟输在了何处,思来想去,约莫是输在不会说话上。
不会说话,不会讨人欢心,自然也就与人离了心,至于看上苏易青,大抵是因为她太孤独了。
试想一下,当身边亲人都在拼命榨取她最后一点价值的时候,突然出现一个对她好的救命恩人,那种感觉就像冬天里的一把火,她甘愿化作飞蛾,只为寻求那一点点温暖,却忘记飞蛾扑火,本就是自取灭亡。
温飞絮收起思绪,远远看到蒋兰一身狼狈,像垃圾一般被拖出房间。
“她们这是做什么?”高氏心善,看到蒋兰落得这般下场,心中不忍。
温飞絮劝解道:“看三夫人神情有异许是受了刺激,为免冲撞胎儿,娘亲还是远远看着就好。”
“可是……”高氏隐隐觉得不安。
温飞絮微微一笑:“娘亲身子重,由女儿代为尽孝也是一样的,照花姐姐,劳烦你替我照看娘亲。”
“是,小姐。”
温飞絮走近几步,隐约听到一阵气急败坏的咒骂声:“你们放开我,我要见雨齐郡主。”蒋兰不断挣扎。
蒋兰竟然想见自己,这倒是奇了。
还不等温飞絮上前,就见温廷辉拿着一张信笺出来,口中念念有词。
“蒋兰你犯了七出之条,即日起,你便不再是我温廷辉的妻子,从
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温廷辉说完一松手,信笺飘扬落到蒋兰的面前,薄薄一封休书,看似轻如鹅毛却又重如泰山,将蒋兰压得喘不过气来。
蒋兰抖如筛糠:“不,你不能如此对我,当初是你……”蒋兰似想到什么猛地收声,片刻又不管不顾道:“当初是你强迫我在先,否则今日唔……”
不等蒋兰说完,温廷辉伸手将蒋兰打晕,怒斥道:“你们都是死人么,这贱人已经疯了,你们竟还允许她在此胡言乱语,混淆视听,是不是不想活了?”
“奴婢不敢。”一左一右桎梏蒋兰的两个丫鬟慌忙跪倒。
温廷辉嫌恶地看了蒋兰,沉声道:“先把她的嘴堵上送柴房关着,再派人到蒋府禀告,让他们来接人。”
眼看目的达成,方才还期期艾艾装柔弱的蒋氏忽然开口:“三弟,我有个不情之请,还忘三弟能给我个薄面。”
“大嫂请说。”温廷辉坏毛病不少,但因爹娘早逝,从小是由大哥大嫂抚养长大,对大哥大嫂是当作亲爹亲娘一般敬重的,若不是看在蒋氏的面子上,凭蒋兰的身份,充其量只能给他做个小妾。
蒋氏哭哭啼啼一番,温飞絮距离稍远,只隐约听到几句,大抵是说蒋兰福薄无缘伺候温廷辉,但毕竟姑侄一场,她不忍心看蒋兰被休弃,希望温廷辉回心转意。
温廷辉正在气头上,自然不答应,蒋氏退而求其次,请求免去将蒋兰关柴房,送到她的院子看管一晚上,明日她亲自送蒋兰回府。
这一招以退为进,用得十分巧妙,至少温廷辉就没看出来,看出来的,纷纷感慨蒋氏以德报怨,实在是个疼惜侄女的好长辈。
“也罢,今晚就有劳大嫂多担待。”温廷辉抬手作揖,很快便拂袖而去。
温飞絮旁观了一场热闹,却是连现身的兴致都没有,比起蒋氏自然是根基未稳的蒋兰更容易被除掉。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所有人没了饮宴的兴致,回大厅后便匆匆散了,温飞絮索性扶了高氏回房间,让人准备了不少高氏爱吃的,自行小小庆祝一番。
“一切尘埃落定,爹娘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在自家爹娘的面前,温飞絮便成了贴心小棉袄。
其实这也不是她一个人的愿望,只是高氏不好意思明说,便由她来代劳:“爹爹,女儿好想仁济伯府。”
温兆冷哼一声:“昨晚不是故地重游了么?”
温飞絮谄笑道:“那不一样,女儿是去招待贵客的。”没想到族长和族老这么小气,竟然会跟爹爹告状,这个仇她记下了。
“听说上回皇上赏赐了很多礼物,都送到了仁济伯府,可是女儿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若是皇上问起来,岂不是要怪罪女儿不懂礼数?”
温兆点头:“这个理由还算合理,过几日皇上要举办春猎,京城四品以上官员均要携眷参加,也是时候该提出回府的事了。”
“春猎,娘亲也要去么?”温飞絮还记挂着此事:“不如到时女儿向皇后娘娘求情,娘亲刚刚怀了身孕,实在不宜出现在猎场那种地方。”
“你有这番孝心,爹爹自不会跟你客气。”温兆笑着打趣道,一早就领略了女儿的本事,他早已经习惯。
“原来爹爹是把女儿当小兵了,”温飞絮装出一副可怜样儿:“娘亲,爹爹欺负絮儿。”
高氏假装绷着脸:“夫君这般顽劣,也不怕带坏了妾身腹中的孩儿么?”
温兆忙作揖告饶:“夫君错了,请娘子恕罪。”
温飞絮和一众丫鬟掩唇窃笑,一家人和和美美,这才是她想过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