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只是看了鬼老留的几本书,竟真将太子救活了。”几日后高子皓轻摇折扇,踏入温飞絮营帐。
彼时温飞絮正素手托腮,倚在软榻上看书,闻言轻笑一声:“我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他若熬得住自然能活,若是熬不住,也怪不得我。”
“你说得轻巧,”高子皓嗤笑一声:“听说雨齐郡主照看太子事必躬亲,就连端茶倒水这样的小事,都不假手于人。”
“听说,雨齐郡主思慕太子殿下,仗着皇上恩宠,以请脉为由与太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连太子妃都要退避三舍。”
“还听说……”
温飞絮拿着书的手一抖:“表哥,谣言止于智者,你该知道太子现在是有心无力。”照齐慕毅那个伤势,不在床上躺个数月是下不了床的。
“这么说他有心?”高子皓皱眉:“你还有闲情逸致躲在这里看闲书,外面的流言蜚语都满天飞了。”说着他一把抢过温飞絮手中的古籍:“南朝史,你什么时候对前朝轶事感兴趣了?”
温飞絮没法,拿过茶盏轻抿一口:“左右闲着也是闲着,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能找到记载这么详尽的南朝史?高子皓一脸高深莫测:“这书你哪儿找来的?”
“从皇上书房里借的。”书自然是娄玉给的,温飞絮料定高子皓不敢跟皇上对峙,面不改色地扯了个谎。
“我说呢,以这本书的详尽程度,若被查到定是重罪。”高子皓没有怀疑,将书还给温飞絮:“你收好了,若被别人看到,怕是不小的麻烦。”
“这么严重?”温飞絮不禁疑惑,南王朝都亡国数十年了,大齐也换了君主,还有必要这么讳莫如深么。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高子皓神情凝重:“不过当年在外游历时,我曾结交过一位南王朝旧臣之后,他祖上官拜丞相,
听说是因为不满大齐君主的德行才避世不出。”
大齐君主的德行?温飞絮皱眉,据她所知,大齐一向崇尚以德治国,自元德帝登基后,大齐朝政通人和,百废俱兴,要说德行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这时门外有丫鬟通传:“禀郡主,太子殿下醒了,皇上请郡主去君帐为殿下诊脉。”
“知道了。”温飞絮应声下榻穿鞋。
“等等,”高子皓拦住她:“絮儿你真要去啊?”
温飞絮点头:“皇上传召,我岂敢不从?”
“话虽如此,可……”高子皓沉声道:“合着我方才说的你没听懂?”
温飞絮站起身,整了整衣服上的褶皱:“表哥说的绘声绘色,堪比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我怎会不懂?”
“那你还……”见温飞絮要出门,高子皓急忙跟上,嘴里不停地念叨:“不是我说,太子身边那么多太医,把脉这种小事怎么就非要你去?他这分明是没安好心。”
温飞絮叹口气:“表哥说的有理,太子的心思昭然若揭,但那又如何,他的伤势有目共睹,别说日日三遍平安脉,就算三十遍他也起不来。”
“但是……”
高子皓还欲再说,温飞絮已上了轿辇:“表哥放心,絮儿自有分寸。”
“分寸,你懂什么,要是让世子知道,他非跑回来宣示主权不可。”高子皓摸了摸鼻子:絮儿啊可别怪表哥没提醒你,仗总有打完的一天。
“末将参见郡主。”今日守在帐外的是禁军副统领秦啸,看到温飞絮急忙上前行礼。
“秦将军免礼,请将军进帐通传。”温飞絮点头致意。
秦啸掀开帐子:“郡主请进,皇上早已吩咐过,郡主来了无需通传。”
“有劳秦将军。”温飞絮莞尔一笑。
温飞絮走进君帐,便见几个眼熟的大臣迎面走来,看到她纷纷作揖:“臣等见
过雨齐郡主。”
若她没有记错,这几位大臣都是留守在京城的武将,怎么跑到围场来了?
想着温飞絮恭敬行礼:“臣女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雨齐丫头,过来看看这幅画画的如何?”元德帝威严的声音响起。
温飞絮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暗忖:皇上召见武将,居然还有心思作画。
温飞絮走到御案旁,等看清画上的内容神色微动:原来这幅画不是皇上的手笔。
“如何?”元德帝追问。
温飞絮回过神:“皇上,这泼墨山水画笔力雄劲,气势恢宏,依臣女愚见,应该是出自一位将军之手。”
“你猜的不错,”元德帝心情极好:“这幅画是安平王特意命人从边关送来的。”
温飞絮恍然:之前听说安平王在边关遇刺受了重伤,看作这幅画时用的力道,他的身体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
“臣女恭喜皇上。”温飞絮福身道。
元德帝朗声大笑,点点温飞絮的额头:“你这丫头,真是个鬼灵精。”
“谢皇上夸奖。”温飞絮含笑应承。
“走吧,跟朕去看看太子。”两人说笑一阵,元德帝便带着温飞絮到齐慕毅的房间。
“父……皇。”齐慕毅看到元德帝,强撑着想坐起,被葛太医及时按住:“殿下,郡主特意叮嘱您不能动。”
“葛太医说的不错,”温飞絮上前一步扶住齐慕毅的手腕,沉吟片刻:“太子殿下已经熬过了最难的一关,接下来便是排出余毒和调养身体,殿下本就腑脏受损,为了保住殿下的性命,臣女不得不强行施针逼毒,难免导致伤上加伤,请殿下见谅。”温飞絮歉然一笑。
齐慕毅反手握住温飞絮的手腕:“本宫知道郡主是好意,若非郡主肯出手相助,本宫怕是连命都没了,现在只需要卧床静养,本宫已经很满足了。”说着眼
中透出无限情意。
温飞絮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忙挣脱开他的手:“殿下客气了,臣女只是略尽绵薄之力。”
说着温飞絮看向葛太医:“太医,之前让你准备的药膳方子如何了。”这个太子,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
“禀郡主,微臣早已经准备妥当,请郡主过目。”葛太医抽出一叠纸,双手托举过头顶。
温飞絮伸手接过,粗略浏览一遍:“太子殿下腑脏受损,清理余毒不可操之过急,少则数月,多则一年,这样才能真正保住殿下的性命。”
“是,郡主的教诲微臣必当谨记。”葛太医恭敬抱拳作揖。
元德帝闻言道:“好生照看太子,雨齐你跟朕过来。”
元德帝的语气不似平时,温飞絮心中忐忑,难道是刚才太子的举动让他产生了误会?
“雨齐丫头,”元德帝领着温飞絮到正厅软榻上坐下:“雨齐丫头,朕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朕。”
“臣女不敢,”温飞絮忙提裙跪倒:“臣女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元德帝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气:“朕只问你,太子这毒你真的解了,不会留下半点隐患?”
“这……,”温飞絮心中咯噔一下,斟酌再三:“回皇上,太子伤在肺腑,当务之急是保住性命,至于其他的,只能从长计议。”
元德帝的动作一顿:“这么说来,对太子的身体还是会有影响是吧。”虽然太子资质普通,但毕竟是自己的长子,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
一时间,元德帝觉得甘甜的香茗变苦涩了,无奈地将茶盏放到一边。
“皇上不必太过忧心,太子殿下还年轻,只要精心调养,虽然不能保证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但是皇宫奇珍异宝那么多,保殿下平安应该不是难事。”温飞絮绞尽脑汁安慰。
元德帝叹了口气:“罢了,起
来吧,朕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谢皇上。”温飞絮微微松了口气。
“你先退下吧,朕想一个人静静。”元德帝微微抬手。
“是,臣女告退。”温飞絮福身道。
温飞絮走出君帐,只觉浑身一松,这几日她借口养伤躲在帐内,好久没看到这么美的草原了,倒是有了纵马驰骋一番的冲动。
“对了闪电,有日子没看到它了,也不知道表哥有没有好好照顾它。”想着温飞絮掏出哨子吹响。
不远处传来一声长嘶,温飞絮一回头,便看到有一人一马逆光而来。
一人一马?谁有这个本事敢骑她的闪电?温飞絮微微眯起眼睛,想要看清楚来人。
“雨齐郡主。”
温飞絮听到背后有人在唤自己,下意识转过身,看到来人微微福身:“臣女见过二皇子。”来人是齐慕迩。
“郡主免礼。”齐慕迩上前欲托起温飞絮。
温飞絮却已后退两步,拉开距离:“二皇子为何会在此?”早知道会遇到他,自己就看下黄历再出门了。
“郡主说笑了,本皇子在此恭候郡主多时了。”对于温飞絮的反应,齐慕迩并不气馁。
温飞絮微微一笑:“不敢当,不知二皇子找臣女所为何事?”难道他想从自己这里探听太子的虚实?
想到这,温飞絮下意识起了防备。
“前几日,雨柔在围场中受了惊,每到夜晚便陷入噩梦,太医们也都束手无策,听闻郡主精通歧黄之术,不知可否请郡主随本皇子去看看。”齐慕迩抬手作揖。
温飞絮微微皱眉,她几日没出门,齐雨柔竟然病了,也对,身为公主总要比旁人娇贵些,何况经历生死。
温飞絮刚要应承,便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原来雨柔病了,不知在下可否随二位一同前往?”还没等温飞絮反应过来,只觉腰间一紧,她竟被人捞上了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