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事关重大,还需好好斟酌,”族长轻抚着胡须,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如今兆儿已是圣旨钦封的二等伯爷,此事不妨问问兆儿的意见。”
“族长所言甚是,倒是廷毅思虑不周,”温国公扭头看向温兆:“不知兆儿你意下如何?”
这怎么可以?娘亲遇害和蒋氏脱不了关系,爹爹不会认贼作母吧。温飞絮心中一跳,紧张地看向温兆。
温兆初听闻此事,也是一脸震惊,当年他的姨娘颇为受宠,不是没有为此事求过父亲,都因为温蒋氏从中作梗最后无疾而终,如今她竟然主动让步。
许是温飞絮的目光太过灼热,温兆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缓缓摇头,沉吟片刻道:“禀族长、族老、父亲、母亲,此事太过突然,兆儿没有任何准备,还是从长计议吧。”
“过继是大事,但你姨娘已不在,只需事后焚香向她禀明,现在族长和众族老都在,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有什么好犹豫的,难不成过继到我的名下,还委屈了仁济伯爷不成?”蒋氏一脸不虞。
听蒋氏提到过世的林氏,温国公与温兆皆是面色一变,久久不能言。
温飞絮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如果只是祖父和父亲也就罢了,为何就连族长和族老也是缄默不语,她不由想到亲祖母林菀月的真正身份。
事极反常必有妖,温飞絮上前一步道:“祖母误会了,正如族长所说,父亲如今是圣旨钦封的二等伯爷,过继一事需禀明陛下,再做定夺。”
蒋氏咄咄逼人:“郡主是在说笑吧,子嗣过继乃是家事,皇上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理会臣子的家事?”
见蒋氏急于求成,温飞絮正色道:“祖母此言差矣,父亲乃国之栋梁,一举一动皆牵扯国本,岂能等闲视之?”
蒋氏似笑非笑道:“郡主太过
危言耸听,难道还要特意写奏折不成?”
见蒋氏与温飞絮互不相让,温国公终于开口:“够了,此事容后再议,时间差不多了,先请族长和众位族老入席。”
温飞絮见危机解除,松了一口气,等众人陆续离开祠堂,她边走边思考着蒋氏的图谋,连秦氏走到身边也不自知。
这时秦氏手中的丝帕忽然落地,温飞絮弯腰去捡,见上面写了一行小字,心中一动,原来是这么回事。
“多谢郡主。”秦氏知道她看清了,从温飞絮手中接过丝帕。
“听闻今日祠堂祭祖的一应事宜都是伯娘亲力亲为,絮儿在此替清晏谢过伯娘。”温飞絮微微福身行礼。
秦氏暗叹她心思通透:“雨齐郡主不必多礼,这些都是伯娘份内之事,谈不上亲力亲为,不过动动嘴皮子,倒是清羽和飞燕,每日帮着我监督,丝毫不敢怠慢呢。”
温飞絮明白了,秦氏这是想要为温清羽和温飞荨寻求自己的护佑,不过自己才十岁,哪能帮得了他们:“清羽堂兄和荨堂姐都是人中龙凤,又至纯至孝,伯娘就等着享福吧。”
秦氏听出温飞絮隐有推诿之意,忙握住她的手:“五日后国公府举办赏花宴,不知郡主可否拨兀参加?”
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赏花宴其实就是变相的相亲宴,温清羽已到适婚年龄,看来秦氏是等不及了。
前世温国公府覆灭,与大伯父攀附四皇子有关,温飞絮心有戚戚焉:替温清羽娶一个贤妻,或许真能改变国公府的命运:“伯娘有如此雅兴,絮儿自当奉陪。”想到还要在温国公府小住几日,温飞絮点头答应下来。
“好,太好了。”秦氏原本还担心温飞絮会不给面子,毕竟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雨齐郡主曾在颜国公府的赏花宴上遇袭,留下了心理阴影,
之后便很少参加宴会,是以满京城的高门都以能请到雨齐郡主为荣。
是夜温兆喝得大醉,被温飞絮和高氏搀回房间,趁着高氏下去准备醒酒茶,温飞絮悄悄给温兆塞了一颗鬼老秘制的醒酒药:“爹,快醒醒。”
温兆缓缓睁开眼,感觉头痛欲裂:“絮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去休息?”他虽有醉意,但眼神清明。
“爹,絮儿是来告诉您一件事的,”温飞絮凑到温兆耳边,将秦氏所言转告与他:“爹,您可千万不能妥协。”
“此话当真?”温兆有些不敢相信。
温飞絮点了点头,蒋氏用温国公府的钱填蒋府的亏空,本就损害了秦氏的利益,再加上秦氏有意示好,所以消息应该不假。
“爹爹放心,祖父还不知道此事,”温飞絮眨了眨眼:“祖父是出自真心,想完成亲祖母的心愿。”
“爹可没你想得那么脆弱。”温兆哭笑不得:他一个见惯风浪的商人,竟然要靠女儿安慰,传出去岂不是落人笑柄。
温兆转念一想,察觉到了不对劲:“你这个时候过来,肯定有别的事。”
温飞絮讨好地竖起大拇指:“爹爹您可真厉害,女儿还什么都没说呢,您就知道了。”
“那当然,也不想想你是谁生的。”温兆得意地挑眉:“好了,别拍马屁,有话快说。”
温飞絮心道不跟醉鬼计较:“蒋氏目的没有达到,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必须想个办法让她绝了这个念头。”
温飞絮以蒋氏称呼温国公夫人,若是被高氏听到,定要将她罚规矩,可不知温兆是没听到,还是不在意,竟然没有纠正她。
“看来絮儿已经有主意了。”温兆极为熟悉温飞絮的笑容,那正是她成竹在胸的标志。
温飞絮长叹一声:“什么都瞒不过爹爹,可惜絮儿现在连门都出不
去,就算有办法也只能望门兴叹。”
温兆被她逗乐了:“温国公府虽然规矩森严,但还不至于能拦住你吧,你可是皇上钦封的雨齐郡主,若想出府只需跟门房打声招呼就是了。”
温飞絮摇了摇头:“爹爹有所不知,絮儿想出门,但不能被人察觉絮儿出了门,爹爹可明白絮儿的意思?”
温兆恍然大悟,这丫头是要挖坑。
跟温兆谈妥了脱身之计,温飞絮刚要去查看高氏,便听房门被推开:“夫君醒了,刚好起来喝些醒酒茶。”
“娘亲,”温飞絮下意识地将高氏打量一番,见她面色如常才站起身:“时辰不早了,女儿先回房休息了。”
高氏点点头:“去吧,路上要小心。”
温飞絮恭敬行礼告退,临水提了灯笼替她引路:“小姐今日威风极了,连……”
“小姐可是有心事?”临水一回头,就见温飞絮明明面色如常,但格外沉默。
“临水姐姐,刚才你在房间外面,夫人是何时从小厨房过来的?”不知为何,她想起临走时娘亲看她的眼神,总觉得心中不安。
说来也是不巧,第二日一早温飞絮便接到皇上口谕,召她入宫觐见,宫中派来的马车直接停在了温国公府门口,这回来的正是刘喜公公。
“刘喜公公,快请进府小坐片刻。”温国公世子满脸堆笑,亲自迎出府。
刘喜微扬下巴:“多谢世子爷盛情,不过咱家是奉命来接雨齐郡主的,可不敢怠慢,不知雨齐郡主何在。”
温国公世子受到排揎,心中不虞,但想到刘喜的身份,不敢表露出来,便将这口怨气撒在温飞絮的身上:“公公有所不知,昨日温国公府开祠堂祭祖,雨齐郡主许是累了还在休息,贱内已经派丫鬟去叫郡主。”
刘喜面色微变:“郡主还在睡觉?”
温国公世
子心中窃喜,面上却不动声色道:“雨齐郡主毕竟年纪尚幼,贪睡一些也是有的,请刘公公稍安勿躁。”
刘喜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听说还因为温飞絮遭到过杖责,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的。
“倒是咱家来得太早了,世子爷不必麻烦,等郡主睡醒,再走不迟。”刘喜看了看天色,暗道自己太心急。
温国公世子脸色乍青乍白,这回他总算知道什么叫恃宠而骄,合着自己根本是枉做小人。
“不知咱家可否向世子讨杯茶喝?”刘喜想到这位温国公世子也算是郡主的长辈,决定给他个面子。
温国公世子面上一喜:“公公,请。”
刘喜心中腹诽,一样米养百样人,温国公世子和仁济伯爷是亲兄弟,可差距怎么这么大呢?莫非是因为不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温飞絮起了个大早,她本来都打定主意要混在温兆的官轿里出门,没想到宫里竟然来人了,这下可好,原来的计划泡汤,只能另谋良策了。
“公公来的真早。”等温飞絮带着影儿从内室出来,刘喜已喝了一肚子茶水。
不等刘喜站起身向温飞絮行礼,温国公世子眉头紧皱:“絮儿你打算穿着常服入宫觐见,这成何体统?”
不待温飞絮回答,又颐指气使道:“还不快回去换衣服。”
“且慢,”刘喜挺身而出:“皇上早有口谕,雨齐郡主无需穿朝服入宫,此事世子爷难道不知?”
温国公世子张口结舌:“这……我”他实在不知道还有此事,原来传言都是真的。
刘喜一拂袖:“原来郡主在国公府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咱家回宫一定如实向皇上禀告。”
“公公请留步。”温国公世子只觉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他突然明白了皇上派刘喜前来的用意,竟是来给温飞絮撑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