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的危机解除,温飞絮自知是该功成身退的时候:“絮儿恭喜祖母,恭喜伯父、伯娘。”
“好孩子,快起来,”秦氏拍了拍温飞絮的手:“此事伯娘该多谢郡主,昨日若非郡主指出汤有不妥,只怕腹中胎儿难逃此劫。”
“夫人说的是,此事多亏了郡主。”经秦氏提醒,温国公世子一阵后怕,他差点失去两个孩子。
温国公世子朝温蒋氏跪下:“如今看来此事并不简单,定是有人要对本世子的子嗣不利,只是秦氏有孕不宜劳累,还望母亲能出面彻查。”
温飞燕心中咯噔一下,祖母向来是府中说一不二的存在,如果由她彻查此事,只怕姨娘这回在劫难逃。
温飞絮和高氏都是聪明人,知道这些话不是自己该听的,便寻了个由头告辞离开。
“娘亲,”温飞絮紧握着高氏的手,不知为何,她的心中忽然有些不安:“咱们还是早些离开温国公府吧。”
高氏反握住她的手:“你说的不错,娘亲也正有此意,好在今日就要开祠堂祭祖,等祭完祖后你父亲与祖父相聚几日,咱们便回自己的家。”这才回温国公府一天,就险些出了两条人命,高氏自己也是心有余悸。
温飞絮点点头,温国公府不太平,娘亲能下此决心再好不过,倒省得她多费口舌:“祖父和爹就要回来了,咱们快回房间准备吧。”
祭祖乃大事,此次开祠堂关系到将温清晏写入族谱,自是十分隆重,如今仁济伯府地位超然,若温清晏平安长大,仁济伯世子之位便落在他的身上,便是这一门双爵的殊荣,也足以光宗耀祖。
眼下温国公府不少子嗣都到了适婚的年纪,温蒋氏这次诚心邀请他们来温国公府小住,也正是打着这个主意,想要借仁济伯府的东风为国
公府子肆攀几门上好的亲事。
“夫君回来了,”高氏上前替温兆宽衣,顺势将今日在蒋氏院中所见所闻坦诚相告:“妾身与絮儿商量后,觉得祭完祖还是早些回伯府的好,不知夫君意下如何?”
温兆沉吟道:“夫人所言不无道理,只是昨日与父亲一叙,惊觉他这些年老了许多,为夫心中实是不忍。”
“妾身明白夫君对父亲的孝心,”高氏柔声劝说:“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絮儿得蒙圣恩,已招了太多人的眼,国公府此番留我们小住,究竟有几分出自真心,想来夫君心中清楚。”
温兆点了点头,自从上次东暖阁谈话不欢而散,他便知道整个国公府除了父亲,早已无半分亲情可言。
高氏叹了口气:“旁人都道圣上对仁济伯府青眼有加,只你我知道其中曲直,妾身只有絮儿这一个女儿,最大的愿望便是希望她平安喜乐,实在不愿见她小小年纪背负太多,夫君要怪妾身自私也好,不孝也罢,只是这温国公府实不是久留之地。”说着高氏竟是提裙跪在温兆面前。
“夫人这是做什么?”温兆慌忙将高氏扶起:“你我夫妻一向心意相通,夫人所言正是为夫心中所想,终究是为夫无用,让絮儿承担了太多。”
听完影儿的密报,温飞絮站在窗前看着远处那株垂杨柳静默良久,树欲静而风不止,只怕现在他们想离开温国公府反而不是易事。
“禀小姐,吉时将至,该出发了。”临水匆匆进来,打断温飞絮的思绪。
温飞絮整了整衣服上的褶皱,今日最重要的是将弟弟记入族谱,其他事先放到一边,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温飞絮缓步到父母院中,面上带着孺慕的笑容:“女儿给爹娘请安。”
“快起来。”温兆和高氏
微微抬手。
温飞絮走到床边,就看到温清晏,刚刚睡醒,睁着大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四周,等看到温飞絮后立刻在襁褓中手舞足蹈起来。
高氏见状笑道:“你可别再逗他了,不然气力用尽,祭祀时定要睡着。”
子孙上族谱是大事,一般由族中最有威望的族长主持,过程中诸多需要行礼、叩拜的礼仪,一整套繁文缛节下来,身体弱的成人尚且吃不消,更别提温清晏这样的婴儿了。
“反正到时清晏被抱在手里,要睡就由他睡好了。”温飞絮细心地用绣帕擦去温清晏唇边溢出的口水。
“说来也奇怪,开祠堂不应该等清晏满三岁么?”高氏才想到这点。
高氏长于书香门第,熟知大齐礼法,婴儿平安长到三岁才算人,如果不满三岁便夭折,连葬入祖坟的资格都没有,所以一般重视礼法的家族都要等子嗣满三岁时才开祠堂续族谱,温清晏这次算是破例了。
高氏说者无心,落入温飞絮耳中不禁微微皱眉,这一点是她疏忽了,前世因为娘亲去世,需要守孝三年,所以等他们回到京城,请族长开祠堂给清晏上族谱时他早已满三岁。
温国公府乃是簪缨世家,不可能连这些基本礼法都不懂,就算祖父不懂,族长身为温氏一族的老长辈,他肯定是懂的,所以他也是同意的。
是什么让一向古板的族长破例,温飞絮不由多想,谁知放在温清晏唇边的手指却是被他含进口中,使劲儿吸吮起来。
“这孩子,”高氏塞了颗糖将温飞絮的手指换出来:“清晏没咬伤你吧,他最近长牙齿,什么东西都爱往嘴里放。”
看着手指上的一圈口水,温飞絮哭笑不得:“原来弟弟是只小馋猫。”
高氏忍笑:“你小时候也是一样的,清晏要是小
馋猫,你就是大馋猫。”
“娘亲,”温飞絮被揭短顿时急了:“您说什么呢,女儿才不会这样呢。”
“你若不信,可以看看你爹的手,指头上还留了疤。”高氏还拿出证据。
“娘亲,您再说女儿就不理您了。”温飞絮满脸通红,尽显小女儿情态。
“禀伯爷、夫人、郡主,老夫人请你们去祠堂。”这时门外传来通报。
一家四口收拾齐整,往祠堂而去。
等到了祠堂门口,温飞絮只见乌压压的人群,不少人还是第一次见。
那些人将温飞絮一家团团围住,想方设法地攀着关系,就连落在后面抱着清晏的章乳母也未能幸免,最后还是老族长出面疏散了人群,他们才一身狼狈地到了祠堂门口。
“温兆携妻儿见过族长。”温兆向族长作揖行礼,温飞絮与高氏以及落后半步恭敬福身。
“使不得,如今兆儿已经是伯爷,絮儿又是郡主,老夫一介白身可受不起你们的礼。”族长一脸受之有愧。
真是惺惺作态,温飞絮暗自腹诽,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观察着祠堂内其他人,除了族长外,温氏还有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因为年逾古稀轻易都不出门了,如今却一个不少。
只是给一个庶子的嫡子入宗谱,需要这般隆重?难道是因为顾及仁济伯府如今的地位?不知为何,温飞絮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这种感觉在温蒋氏出声时达到顶点:“兆儿,愣着做什么,起来吧。”
温蒋氏这般和颜悦色,就连温兆都有些受宠若惊:“谢族长,谢母亲。”
高氏从章乳母手中接过温清晏,跟着温兆走到几位族老身边,由几位族老将温清晏称赞一番,便开始了今日的正题。
吉时一到,族长和族老净手焚香,昭告先祖,在场所有温氏族人
依照亲疏远近排列,郑重地行叩拜大礼。
等一切仪式结束,族长亲自提笔,在宗谱上写下温清晏的名字,因温清晏年纪尚幼,便由温兆代为行礼,焚献冥币,跪拜、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平身、复位,待温兆献上温飞絮手抄的佛经,族长和众族老皆是目露惊讶:“所谓心诚则灵,兆儿如此诚心,祖先定会庇护晏儿。”
“兆儿不敢居功,这都是絮儿的一番心意。”温兆慈爱地看向温飞絮。
几个月前,族长和族老连温飞絮的名字都记不住,但现在她成了皇上最宠爱的雨齐郡主。
京中关于她的传闻甚嚣尘上,有人说她心地善良,是江南道灾民心目中的活菩萨,有人则说她擅长蛊惑人心,皇上甚至允许她以女子的身份参与朝政。
但不管怎样,这个小小的庶子之女已经是他们不得不仰视的存在。
“清晏小小年纪,能得郡主护佑,也是他的造化。”族长看向温飞絮的目光透着恭敬。
“族长谬赞,清晏是我的亲弟弟,身为长姐,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只要弟弟能平安,她做什么都愿意。
族长以为身为贵女之首,温飞絮定会摆出趾高气扬的架势,没想到她竟如此谦卑纯孝,不禁心生好感。
“今日有劳诸位见证我儿清晏记入宗谱的大事,温兆特在酒楼设宴,还请众位叔伯长辈赏光。”温兆恭敬作揖,目送那些旁系亲属离开祠堂。
就在温飞絮以为这祭祖仪式已经告一段落时,温蒋氏却突然开口:“且慢,其实今日召众位长辈前来,还有一桩要事。”
温蒋氏说着看向一旁的温国公:“老爷,还是您来说吧。”
温国公点点头:“廷毅打算将兆儿记入蒋氏名下,从此他不再是庶出,而是嫡出,不知众长辈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