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飞絮走近御书房,最先见到的是图公公,这倒是有些奇了,往常这位公公可是一直在御书房里伺候的:“多日不见,公公身子可好?”
图公公掸了掸浮尘:“托郡主的福,咱家一切都好。”看雨齐郡主的脸色,无法掩盖的苍白,想来并不是装病。
“公公今日怎么不进去伺候皇上?”温飞絮试探道,若论在这宫中谁最了解皇上,绝对非这位图公公莫属了。
图公公面有难色:“郡主有所不知,皇上早朝后,到现在还未用午膳。”
温飞絮叹了口气,虽然是早料到的结果,为何心中还是有些不甘心,面上却是笑道:“看来本郡主今日有口福了,还请公公准备些好吃的。”
“遵命,咱家这就去为郡主通传。”图公公派人通知御膳房,让宫人打开御书房的门,谁知迎面飞来一本奏折,图公公躲无可躲,慌忙跪下:“皇上息怒。”
“皇上息怒。”宫人顿时跪了一地。
温飞絮捡起奏折,匆匆一瞥内容,不禁哑然,太子和四皇子真不愧是亲兄弟,尤其是在落井下石这方面。
图公公没想到温飞絮会有此举,惊讶之余竟是下意识出声:“禀皇上,雨齐郡主求见。”
御书房里安静了一瞬,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雨齐郡主也会被迁怒时,里面最终响起低沉的声音:“进来。”
“是,传雨齐郡主觐见。”图公公恭敬地看了温飞絮一眼,在整个大齐能让皇上收敛怒气的人可不多。
温飞絮拿着奏折进入御书房,心中盘算着一会儿要说的每一句话,确认不会有任何破绽,才恭敬福身:“臣女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元德帝面上无悲无喜。
温飞絮乖巧起身,双手将手中的奏折呈上。
元德帝置若罔闻,反而
端起手边的茶盏,掀起盖子,撇了撇茶叶沫:“朕看你的脸色不好,余毒可清了。”
“多谢皇上关心,葛太医说臣女接下来只需静养,不日即可痊愈。”
温飞絮举了一阵,手臂微微泛酸,可皇上并未接过奏折,她不敢松手。她不禁心中打鼓,皇上此举究竟是何意,难道他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两人清浅的呼吸声,最终温飞絮没忍住咳嗽了两声,元德帝则合上茶盏,接过了奏折:“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皇上果然猜到了,温飞絮心一凛,提裙跪下:“臣女知错,谢陛下宽宥。”
“起来吧,你并非沉不住气的人,赌上性命,也要让朕疑心兵部尚书,为何?”元德帝走下龙椅,居高临下能够将温飞絮的表情尽收眼底。
“臣女与安平王世子相交于陪都,皇上可知世子曾在陪都遭到追杀,对方的武器上涂的是同一种毒药。”
“这么说,你是为了替枫儿报仇,”元德帝的表情微愕:“你不怕死么?”
温飞絮心道:她是死过一次的人,怎会如此轻易就舍弃自己的生命。
“世子对臣女有救命之恩,正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臣女既然找到了线索,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你倒是个知恩图报的,”元德帝不置可否,他观察温飞絮眼神澄明,便知她没有说谎:“你这次吃了苦头,以后还敢不敢胡闹了。”
温飞絮心中一暖,原来皇上是责怪她没有爱惜自己:“臣女再不敢了,在家躺了一个多月,实在闷得慌。”
元德帝露出今日的第一个笑容:“过来陪朕手谈一局,好让朕看看,你那聪明的脑袋是不是也歇傻了。”
温飞絮心知时机成熟,腆着脸道:“禀皇上,这些日子臣女最为
想念的就是御膳房的糕点。”
元德帝叫了图公公进来:“让御膳房给郡主准备点心。”
图公公惯会察言观色:“皇上郡主还没用午膳呢。”
“什么时辰了?”元德帝这才觉得腹中空虚。
“回皇上,快午正了,可要传膳?”
“也好,丫头身子刚好,饿不得。”元德帝将棋子放回棋篓:“传膳吧。”
温飞絮微微一笑,皇上既叫她丫头,那便是不生气了:“谢皇上赐膳。”
因为温飞絮身子不适,元德帝也没有强留,手谈一局后便命刘喜送她出宫,少不了又是一批丰厚赏赐。
“好一个雨齐郡主。”景仁宫中的颜皇后收到消息,几乎将指甲拧断:“本宫原以为雨齐郡主是进宫告状,不想她这般窝囊,白白错失良机。”
“娘娘息怒,雨齐郡主可不是好相与的,不管怎么说现在兵部尚书与仁济伯府交恶已成定局,咱们不费一兵一卒,就坐收了渔翁之利。”颜皇后的心腹安嬷嬷出言宽慰道。
“嬷嬷说得有理,”听安嬷嬷一说,颜皇后回过味儿,左右不关她的事:“听说雨齐郡主今日还专程替那个江湖郎中讨赏?”
“回娘娘,正是,那郎中救了郡主可算得上是一鸣惊人了。”安嬷嬷感叹道,这雨齐郡主倒是知恩图报。
颜皇后若有所思:“嬷嬷不觉得这郎中出现的太及时,听说雨齐中的是西域奇毒,连葛太医都束手无策,怎么就有个江湖郎中揭榜解毒?”
“娘娘说的是,奴婢也觉得蹊跷,”安嬷嬷转念一想:“莫非这郎中是有人特意派到仁济伯府的?”
颜皇后忽然轻笑道:“嬷嬷说得对,雨齐郡主根本不是好相与的,只怕这郎中的底细她已查得一清二楚。”
经颜皇后提醒,安嬷嬷也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联想到温飞絮的手段:“这雨齐郡主真是长了颗七窍玲珑心。”
“是啊。”颜皇后心下一凛:“年仅十岁便有这般手段,将来若真嫁给太子,岂是青青能应付得了的么?”
颜皇后一心想让太子登基不假,可想让颜氏一门延续荣耀也是真,她身为颜氏女,想的自然更加长远,这雨齐郡主既然不愿意屈居人下,那便只能利用完后就斩草除根了。
安嬷嬷身为颜皇后的乳母,焉能看不出她动了杀机:“娘娘咱们现在该怎么做?”
颜皇后凤眸中冰雪消融:“既然那郎中解毒有功,自然要好好赏赐。”
于是温飞絮回府不久,伯府门口便来了一支人马:“奉皇后娘娘懿旨,给叶郎中送赏。”
温飞絮收到消息时正在主院跟爹娘叙话:“这旨意既是给叶郎中的,还不快请叶郎中接旨?”看来这颜皇后还真是个聪明的。
唯一知道内情的温兆面色一黑,若不是怕坏了絮儿的事,他早已命人拿下那郎中,送到京兆府治罪了。
叶红忐忑地受了赏,到主院谢恩。
“叶先生请起,今日本郡主入宫谢恩,皇上对先生的医术赞赏不已,还有意要拔擢先生入宫担任太医,不知先生意下如何?”温飞絮理了理袖子上的褶皱,状似无意地问道。
不待叶红开口,高氏忽然出声道:“先生医术高明,若愿意入宫为皇上效力,仁济伯府自当为您引荐。”
“娘亲说笑了,先生的医术连身为太医院院正葛太医都赞赏有加,哪里需要咱们为他引荐。”
叶红闻言忙恭敬作揖道:“伯夫人、郡主谬赞了,草民已习惯云游四海,过无拘无束的生活,如今郡主奇毒已解,也是草民该离开的时候了。”
叶红要走,在温飞絮的意料之中,他是杀手,留在仁
济伯府着实危险:“先生可有想去的地方?”
“草民四海为家,不劳郡主挂怀。”叶红已明白尚书府,他是回不去了,索性昨日阎世子已为他做了安排,没想到他一介杀手,竟成了个护卫,保护的还是曾经想谋害的目标。
叶红不禁看了温飞絮一眼,若如阎世子所说,仁济伯府实乃南王朝血脉,将来复国时不失为一份助力。
“既如此,仁济伯府也该早日为先生准备好盘缠才是,承诺给先生的那一万两黄金,明日便会送到。”
“多谢郡主,如此叶红先行告退。”
雨齐郡主痊愈的消息一经传出,来仁济伯府走动的马车不知凡几,可是温飞絮一直以余毒未清需好生静养的理由闭门不出,几日下来,一向爱热闹的临水憋不住了:“小姐,这么多帖子您真的一个都不去?”
“不去,去了一个就没完没了了,几日后还有要事,我得养精蓄锐。”温飞絮将帖子递给照花:“有劳照花姐姐跑一趟太师府,给子皓表哥。”
“是,小姐。”
“这是什么?小姐是要约表少爷出门踏青么?”临水顿时来了精神:“小姐要是出门,可一定得带上我。”
温飞絮咳嗽一声:“临水姐姐只说对一半,我与表哥确实是去踏青。”注意到临水眼睛一亮,温飞絮忙道:“不过你不能去,照花姐姐也不能,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
临水虽然难掩失望,但仍好奇到底是什么任务,三个脑袋凑到一起,听温飞絮嘀咕一阵,临水忍不住道:“小姐您不是认真的吧。”凝香苑那可是青楼。
“大齐律例,凡为官者不得狎妓,那兵部尚书知法犯法,该当何罪?”
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温飞絮是小小女子,要报仇一个月都嫌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