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儿今日这身打扮够隆重的,高氏你有心了,”温蒋氏全然不在意温飞絮的无礼,反而一团和气地请高氏和温飞絮坐在她身边:“襁褓里是兆儿的嫡子吧,快抱来我看看。”
奶娘闻言看了温飞絮一眼,见她点头,这才抱着小清晏朝温蒋氏的方向走,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贵人,心中有些忐忑,走了一半就觉得脚下发软险些摔倒。
“大胆奴才,连个孩子都抱不住要你何用,来人拖下去杖责二十。”
“夫人饶命。”奶娘慌忙跪倒在地。
温蒋氏的突然发难,让温飞絮始料未及,奶娘怀中的温清晏因为受到惊吓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温飞絮接过襁褓,暗中轻拍两下奶娘的手背,示意她宽心。
“温国公夫人这是做什么,仁济伯世子的乳母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处置的。”温飞絮直截了当地挑明身份,他们现在可不是一个府的,想处置仁济伯府的奴才未免也太越俎代庖了吧。
温蒋氏冷笑一声:“怎么?我这个当祖母的,难道还不能处置孙子身边的奴才?”
“祖母一片慈心本不该辜负,只是这位乳母身份特殊,可不是能随便打杀的。”温飞絮微微一笑,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乳母:“章乳母,还不把你的身份玉牌拿出来?”
章乳母翻找一番,才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牌子,她不识字,根本不懂这牌子的意义,但从周围那些贵人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这牌子绝对非比寻常。
温蒋氏顿时如鲠在喉,谁能想到一个乳母竟然会是正六品的女官。
其实这一招温飞絮还是跟孟秋雪学来的,自从知道郡主身边有一个女官的名额后,她就寻思着安排谁来担任。
原本临水、照花、阮妈妈和奶娘都在她的考虑之中,最后却落
在章乳母身上,为的就是防备有人趁自己不在的时候仗着身份欺负弟弟,没想到刚进国公府就派上了用场。
高氏早已看出温蒋氏来者不善,但她身为儿媳无法跟温蒋氏抗衡,只能看着絮儿与温蒋氏斗智斗勇,心中既是感动,又是惭愧,身为母亲,关键时刻竟然只能靠絮儿来保护自己。
想到这,高氏起身向温蒋氏告罪:“都是媳妇管教不严,章乳母却有不足之处,媳妇回去后自会管教,就不劳母亲费心了。”
“你倒是越发能干了。”温蒋氏斜睨了高氏一眼,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刀光剑影,看惯了高氏低眉顺目的一面,没想到她会有如此举动,看来果真是翅膀硬了,竟不知道天高地厚。
想到这段日子从安插在温府的探子那里收到的消息越来越少,温蒋氏心里一阵烦躁,也不知那些人是被发现了,还是已经换了主子,真是没用。
眼看主院中的气氛越发凝重,世子夫人秦氏忙打起了圆场,她走到温飞絮身边,拿着一个精致的铃铛逗弄着小清晏,小孩子对声音最是敏感,小清晏被铃声吸引住,慢慢地止住了啼哭。
秦氏称赞道:“这孩子真可爱,瞧这眼睛和嘴巴,跟二弟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鼻子和耳朵则是像弟妹,长大后定又是一个美男子。”
当年温兆虽为国公府的庶子,却是京城不少名门闺秀钦慕的对象,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温兆光凭外表便足以让那些怀春少女倾心,更别提他性喜诗书,谈吐不俗,若非蒋氏从中作梗,他早已考取功名,在朝堂上有一番作为了。
有秦氏开头,整个主院顿时热闹起来,各个都围着清晏夸个不停,还送上不少精心准备的礼物,连带着温飞絮都有份。
对于世子夫
人秦氏,温飞絮谈不上什么好恶,听到她的真心称赞,温飞絮也就顺手给个台阶,将这一篇揭过去不提。
这时有丫鬟前来通传开宴,温蒋氏由秦氏和高氏一左一右搀扶着起身,带领满府女眷前往大厅饮宴,温飞絮抱着清晏落在最后却是不疾不徐,趁人不注意忙冲影儿使了个眼色。
今日温兆一家是宴会的主角,温兆领着高氏和温飞絮向主座上的温国公行了大礼,又将温飞絮手中的小清晏抱给温国公看,难得小清晏竟没有怯场,反而在温国公怀里咯咯笑了起来,倒是将温国公给逗乐了,冲温兆问道:“这孩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看就知道是有福的,可起了名字?”
“禀父亲,起了,这孩子行清字辈,单名一个晏字。”温兆恭敬回答,却并未说出这名字是谁所起。
温国公斟酌一番,随即眉头舒展:“晏字好,上日下安,寓意日日平安,这晏又有迟来的意思,是个好名字。”
温兆没想到还有这一层,不禁对温飞絮投去赞赏的目光,父母对子女最大的期盼,也不过就是日日平安罢了。
酒过三巡,温飞絮便借更衣之名离开,等丫鬟将她带到房间,影儿立即在房中现身:“小姐猜的不错,方才小姐下车的地方不是青苔,而是被人泼了清油,还有奴婢在主院地上捡到了这个。”
温飞絮从影儿手中接过一颗珍珠,从品相和质地上看不算上乘,但也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放在鼻尖,还能闻到一丝淡淡的清香:“影儿,查查今日大厅里多少人戴的是珍珠首饰。”她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子,一回来就敢对她们出手。
听到屋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温飞絮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影儿立刻退出屋子,这时门外响起敲门
声:“郡主,小女温飞荨,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温飞絮整了整衣服,伸手给自己倒了杯香茶,装出一副正在品茗的样子,思考着这位国公府大小姐来找自己有何贵干。
前世温飞絮回到温国公府时,她已经被许配给齐慕轼做正妃,只等及笄便要成亲,所以温飞絮与她虽是堂姐妹,但见面机会不多。不过温飞絮记得,前世四皇子叛出京城时未带走任何家眷,这位堂姐的命运可见一斑。
温飞荨轻轻推开房门,一想到刚才在主院这个郡主堂妹面对祖母都是横眉冷对,她内心有些忐忑,想到娘亲的叮嘱,她不得不鼓足勇气向温飞絮行礼:“见过雨齐郡主。”
“堂姐快快请起。”温飞絮放下手中的茶盏抬手虚扶她一把,这温国公府的东西,她可不敢乱吃。
温飞荨今年才十二岁,虽然长在温国公府这样的泥潭中,却被秦氏保护得极好,见温飞絮面带笑容,不知不觉便卸下了心防:“郡主怎么在这儿坐着?是身体不舒服吗?”
“没什么,只是方才人太多有些不习惯,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不如荨堂姐带我回去可好?”温飞絮拉着温飞荨的手起身。
温飞荨没想到温飞絮私下竟然这般随和,微微松了一口气,面上的笑容也真切了些:“好,郡主请。”
温飞絮跟着温飞荨回了大厅,才发现厅中竟然多了个不速之客,看着坐在主座上与祖父、父亲推杯换盏的齐慕枫,温飞絮暗自抽了抽嘴角,没想到刚来京城就见到这厮。
“郡主,您知道他是谁吗?”温飞荨以为温飞絮不认识齐慕枫,正打算给她介绍。
“温小姐,好久不见,”齐慕枫走下主座来到温飞絮面前:“现在该称呼雨齐郡主了,恭喜。”
这一下温
飞絮也没法装作不认识了,只得恭敬福身:“参见世子。”
齐慕枫微笑着将温飞絮扶起来:“郡主不必多礼。”
齐慕枫竟然笑了,整个大厅里的少女为之一震,纷纷向温飞絮投去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温飞絮只觉浑身一凉,那些人的目光简直要将她扎成刺猬了,想到这她不禁瞪了齐慕枫一眼,这厮是不知道自己的魅力,特意跑来给她树敌的么?没看到身边的温飞荨已经羞愧到无地自容了么?
嘶,大厅陷入一片寂静,这雨齐郡主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么,竟然敢瞪枫世子,要知道枫世子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今日却对她这般和颜悦色,若是换成自己,只怕做梦都能笑醒。
温国公府今日宾客盈门,大多是为了来看温兆一家人,如今见连皇上最亲近的侄子都放下身份,主动亲近雨齐郡主,一个个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只怕皇上是真要抬举这位仁济伯。
“伯爷一家既已平安抵京,也该做好入宫觐见的准备,今晚便回仁济伯府好好休息,本世子晚些时候再到伯府拜访,告辞。”齐慕枫说完拒绝了温国公的挽留,转身离开。
有了齐慕枫的这句话,今晚他们不需要住在温国公府了,温飞絮眼睛一亮,面上的笑容真切几分,再看身边娘亲面上也透着喜色,显然是被方才蒋氏的所作所为寒了心。
于是齐慕枫离开不久,温兆便推脱不胜酒力,要回府休整一番,带着高氏和温飞絮离开,那些宾客见主角都走了,也纷纷告辞散去。
温蒋氏没想到自己精心谋划,竟会半路杀出个齐慕枫,害得她没能将温兆一家留在国公府不说,还白搭这么多银子置办宴席,顿时气得连笑都挂不住,拂袖回了后院,将送客的事宜统统交给了秦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