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噤声,娘亲才刚睡下。”温飞絮将手中的襁褓交给照花,让她将孩子抱回娘亲身边躺着,低头整了整衣服上的褶皱,搀着同样疲惫不堪的温兆出了门。
走到门口还不忘吩咐道:“温伯,给李老先生和许郎中准备客房,让他们好好休息。”
温管家见小少爷已平安出生,顿时喜不自禁,但如今有贵客到访,他抹了一把脸,便欢欢喜喜地忙活去了。
一路上温飞絮都在想来人是谁,虽然她早从高子皓那儿得了消息,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看来定然是齐慕枫又做了什么。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江南道突发洪灾,冲毁良田千亩,致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幸得温记东家温兆,捐粮赈灾,朕心甚慰。特擢封温兆为仁济伯,享二等爵俸禄,其女温飞絮冰雪聪明,封为雨齐郡主,其母高氏封三品淑人,念其方诞育子嗣,准予一月后再进京谢恩,布告天下咸使闻之,钦此。”
被派来宣旨的图公公合上圣旨,看着跪在地上久久不曾动弹的温兆道:“仁济伯爷,接旨吧?”图公公看了低眉敛眸的温飞絮一眼,心中暗道:旁人只知这温兆一跃成了伯爵,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女儿妻子都受了封赏,却不知这全是因为一个未及笄的小丫头,谁说女子不如男啊。
温兆虽然已知朝廷会有封赏,却没想到是这么一份大礼,不由有些怔忪,多亏温飞絮膝行两步,不动声色地扯了扯他的袖子,才让他清醒过来,麻木地高举双手,口称万岁,接过圣旨,才免去了一场尴尬。
“公公远道而来,一路鞍马劳顿,不如在府上用些粗茶淡饭,好好休息一下。”温飞絮心知爹爹记挂着娘亲,便自告奋勇地接过了接待图公公的事务。
“雨齐郡主不必麻烦了,方才听说小公子平安降生,想必府上正值多事之秋,咱家就不叨扰了,这便回京向皇上复命。”所谓百闻不如一见,见到温飞絮真人,图公公自觉可以回去向皇上复命了,这位小郡主虽然年纪不大,但确实是名不虚传,难怪能引得枫世子出言称赞。
温飞絮心中一震,没想到这图公公竟这般消息灵通,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塞到图公公手中:“今日温府四喜临门,这是一点小意思,请图公公和诸位大哥沾沾喜气。”这图公公可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即便不能交好,也绝不能得罪。
送走了图公公一行人,温飞絮忙吩咐温管家守好大门,要知道由商贾晋升伯爵,这可是大齐朝头一份的殊荣,有些人定然要坐不住了。
温兆领着温飞絮到了书房,产房中高氏早已陷入熟睡,父女俩自然没打算惊动她。
“絮儿,究竟是怎么回事?”温兆知道此事与温飞絮脱不了干系,若只是捐出了十万石粮草,不可能赢来这样天大的荣耀,一定是絮儿又做了什么。
“爹爹,皇上既然赐下了封赏,那您就安心受着,如今弟弟平安出生,您是二等伯爵,女儿是二品郡主,娘是三品淑人,可谓四喜临门,等咱们回了外祖家也能光宗耀祖一番。”在她心里,封爵什么都是其次,只有弟弟出生才是最重要的。
温飞絮这样的说法可谓大不敬,毕竟温兆并非入赘,光宗耀祖这词要用在温国公府上才是恰到好处。
只是不管温飞絮还是温兆都知道,整个温国公府真心替他们高兴的,也就只有温国公一人,其他人指不定在背后眼红扎小人呢,不过他们又怎会在意那些人的想法呢。
温兆岂会不懂温飞絮
的意思,自从娘亲去世后,整个温国公府除了温国公,其他人都不算他的亲人,偌大的京城能给他温暖的,也只有岳父一家。
“爹,您快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只怕过不了多久,送礼的人就要踏破咱们家门槛了。”温飞絮打趣道。
不出温飞絮所料,还不到中午温家门口便挤满了宾客,只是温管家一沓一沓的拜帖送进府,却像是投进了无底洞一般,丝毫没有掀起波澜,此时整个温府都是静悄悄的。
不多时美人帐中响起一声呢喃,临水照花立刻撩开帘子:“小姐可是醒了?”
温飞絮伸了个懒腰,露出纤细的脖颈:“嗯,该起了,门外那些人怕是等急了。”
临水上前替温飞絮更衣,闻言笑道:“不过是些趋炎附势的小人,惯会捧高踩低,昨日小姐彻夜未眠不如再多睡会儿。”
温飞絮接过照花手里的面巾,仔细擦了擦脸:“哟,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现在临水也会四个字四个字地说话了。”
临水不依地跺了跺脚,幽道:“小姐净会取笑奴婢,奴婢还不是为了您,现在小姐可是郡主了,奴婢再不多读点书,学好规矩,岂不是要被高门里的丫鬟嘲笑,奴婢自己不要紧,可要是连累了小姐……”
温飞絮拍了拍临水的手,她的心意自己怎会不知:“傻姐姐,你家小姐岂会在意别人的眼光。”她若是在意这些,就不会女扮男装抛头露面了,比起脸面,什么能比活着重要。
在临水和照花的帮助下,温飞絮穿上图公公送来的郡主朝服,步行来到主院与温兆回合,这时高氏也已经醒了,阮妈妈已经将圣旨的内容告诉了她,此刻她正笑看着温兆逗弄床边襁褓中的婴儿。
“爹爹,娘亲,你们还没给弟弟起名字
呢。”温飞絮将眼前这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尽收眼底,能够改变娘亲的命运真是太好了,以后他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高氏与温兆相视而笑:“絮儿你来得正好,爹娘商量了一下,决定由你来给你弟弟取名。”
温飞絮一愣,前世娘亲骤然离世后,爹爹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无心其他,弟弟的名字是回到京城后由祖父来取的,按照辈份取名叫清守,因为谐音禽兽,常常被那些堂兄弟姐妹嘲笑。
就在温飞絮浮想联翩之际,一直在沉睡的小婴儿忽然睁开了眼睛,向温飞絮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温飞絮只觉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不如就叫清晏吧。”弟弟,姐姐希望你日日平安顺遂,永远能有这么干净的笑容。
“清晏,天清日晏,好名字,那以后我们就叫你晏儿,晏儿你喜欢吗?”温兆抱着襁褓,搂着高氏,有如此娇妻爱子在侧,夫复何求。
哄着高氏和小清晏睡下,温兆换上了仁济伯的朝服,与温飞絮一同给祖宗牌位上香,顺便接受阖府奴仆的跪拜。
温兆十分大方,每人发了二两银子的打赏,喜得那些丫鬟小厮脸上笑开了花,一个劲地说着吉祥话。如今温府成了仁济伯府,他们也水涨船高成了伯府中人,个个走出去抬头挺胸,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爹,温伯那儿接了不少拜帖,您觉得咱们是不是该去见见他们。”温飞絮适时提出了建议,毕竟温府虽然成了伯府,但还是以做生意为主,和陪都城里的官员搞好关系是极有必要的。
温兆自然知道温飞絮说的不错,只是:“絮儿,见了他们,爹该说什么好呢?”
温飞絮险些笑出声,这还是她头一回见自家爹爹手足无措的样子:“爹,您现在是皇
上钦封的仁济伯,在这陪都城您是最大的官,哪用您说什么,您只要等着他们向您行礼就行了。”温飞絮一想到陪都长史蒋湛平的拜帖赫然在其中,心情就十分愉悦,终于也有他们向自己低头的时候了。
“小表弟在哪儿呢?快抱来我看看。”这时高子皓风风火火地冲进屋,他昨晚有事在玲珑阁呆了一宿,没想到就这么一个晚上,他就多了个小表弟,真是喜从天降啊。
温兆让奶娘将温清晏抱了出来,可惜小东西睡得正香,完全不理会高子皓的骚扰,高子皓只得无奈地将襁褓还给了奶娘。
“对了,府门口怎么有这么多人。”方才他想进府,可是连大门都碰不到,最后只能选了个角落翻墙进院子,真是狼狈。
温飞絮本以为高子皓也有参与,听他这么一问,倒是打消了疑虑,看来此事应该是齐慕枫一人所为:“没什么,不过是朝廷派人来宣旨,温府受到了封赏,爹爹如今已是二等仁济伯。”
温飞絮轻描淡写地将圣旨的内容复述一遍,倒是高子皓心情颇为激荡,非要重新跟温兆和温飞絮见礼后才坐下。
“如今温府可算是四喜临门,也不辜负表妹,额……”接收到温飞絮颇具深意的眼神,高子皓慌忙改口:“姑父一家捐粮赈灾的忠君爱国之举。”幸好他脑子转得快,絮儿那眼神简直要吃人了,不过世子这到底唱得是哪一出,为什么这么大的事他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其实此番对温府的封赏并非一帆风顺,温记商行平价卖粮的做法挡了不少人的财路,想要得到封赏谈何容易,尤其温飞絮被封为郡主一事,更是引起满朝文武的不满,认为她一届商户女何德何能,担得起郡主的封号,更是被赐字“雨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