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飞絮自以为做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心理准备,然而真当她进了孙府,见到孙福口中的那个故人后,仍是大吃一惊。
“娄玉,怎么是你?”温飞絮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失言了,所以她飞快地搜刮着脑袋里的理由来补救:“你不是说有事要离开丰城么?”也对,是她自己误解了孙福的意思,孙阙又不知道她与马崇志相识,倒是见过她与娄玉在一起。
温飞絮努力说服自己,却忘了此刻的娄玉又换了一副面容,根本不是那日孙阙见到的样子,又怎会轻易被人认出来。
相较于温飞絮的激动,娄玉要显得淡定许多,他只是轻轻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神色复杂地道:“是啊,只是临走前来与一位故人话别,徐斐,你怎么会来这儿?”徐斐,你不该来到孙府,不该看到他这张久未现于人前的真容。
“是我派人将徐公子请来的。”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赫然便是那日坐在马车中的人。
温飞絮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头戴白玉冠、身披狐裘的年轻公子缓缓走来,来人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相貌清雅,让人望之不由心生好感,只是他暴露在外的肤色过于苍白,就像是长期没有见过太阳一般:“在下孙琼宇,见过徐公子。”
“孙公子。”温飞絮抱拳作揖,心中却是疑惑:不是叫孙阙么?为何又自称孙琼宇?而且琼宇,琼宇,琼楼玉宇,难道这名字与娄玉有什么关联?
纵然心中已浮想联翩,温飞絮却什么也没说出口,毕竟这位孙公子虽然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可也是随手就能拿出金龙锦和贡品黑檀送人的人,绝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徐公子不觉得奇怪么?在下孙阙,字琼宇,是……”
“时辰不早,在
下先告辞了,”娄玉突然出声打断孙阙,走到了温飞絮的身边:“走吧,你的身体尚未好全,我送你回去。”
孙阙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且慢,徐公子是在下请来的贵客,娄公子就这样强行把人带走不妥吧,是不是也该问问徐公子的意思?”说着孙阙看向了温飞絮。
温飞絮不傻,自然看出两人之间的气氛诡谲,绝不像是故人那么简单,比起素未谋面且一无所知的孙阙,她当然更愿意相信娄玉。
想着她将刚才放到桌子上的黑檀盒子捧到了孙阙的面前:“孙公子,在下今日前来,其实是为了物归原主,上回的事在下只是受到些许惊吓,经过大夫诊治后已无大碍,孙公子的这份礼物太过贵重,在下实不敢受。”感觉到孙阙的盯视,温飞絮有些承受不住地低下头。
气氛一瞬间有些凝滞,直到温飞絮捧着盒子的手有些发酸,才有一只苍白的手伸过来,温飞絮舒了一口气,正要将盒子递到他手上,那只手却是干脆利落地将盒子打落在地。
“来人,送两位公子出去。”孙阙冷声吩咐道,说完便不再理会娄玉和温飞絮,径自转身离开。
将温飞絮领进来的孙福突然冒了出来:“两位公子请。”
娄玉拉起温飞絮的手朝外走,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他脚步没停,但是握着温飞絮的手却是渐渐收紧,直到将她送到孙府门口:“徐斐,以后再也不要来这里。”
温飞絮自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娄玉对着干,点点头答应下来,这才感觉到娄玉松了口气,握着她的手也松开了,扶着她上了马车后对孙福道:“有劳孙管家送徐公子回去。”
孙福看了看娄玉,又看了看府里,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恭敬地应承道:“是
。”
马车缓缓启动,温飞絮掀开窗帘,便看到娄玉转身回孙府的身影,不禁微微皱眉:也不知这娄玉与孙阙到底是什么关系。
此时孙府中,孙阙看着去而复返的娄玉心中欢喜,却强自按捺住,面上仍是一副赌气的表情,嘴硬道:“你不是跟那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头一块儿走了么?还回来干什么?”
说着他故意不看娄玉,越过他看向门口:“哼,送药的人怎么还不来,一个两个都这么不得用,是想看小爷死么?”
娄玉叹了口气:“琼宇,我是真的要走了,回来是告诉你,我不在的时候不许去找徐斐的麻烦,否则……”
“否则怎样?别忘了,你答应过我姐姐会照顾我的,难道你要背弃誓言吗?”孙阙猛地站起身,直视着娄玉的脸:“是因为那个叫温飞絮的小丫头么?”
娄玉面色一变:“与她无关,你放心,我答应过你姐姐的事情自然会做到,我言尽于此,你若是不想暴露身份,就不要去招惹她。”
娄玉说完转身就走,在门口与送药进来的马崇志擦肩而过,险些将他撞倒:“抱歉。”娄玉一把将他扶住,意外地发现对方竟是个他从未见过的孩子。
“无妨。”马崇志低下头,径自朝孙阙的方向走去:“少爷,您的药来了。”
娄玉看着孙阙接过马崇志手中的药丸,毫不犹豫地放入口中,顿觉不可思议,什么时候琼宇竟然会相信一个陌生人。
马崇志见娄玉迟迟没有离开,以为他与孙阙有事相商,替孙阙扶完脉后便开口道:“少爷的脉象已经恢复平稳,在下先行告退。”
“多谢马神医。”或许是马崇志的药丸确实有效,孙阙对他还是极为尊重的,并不因为马崇志的年龄就看不上他。
马崇志退出房间,经过娄
玉身边时向他微微点头致意。
娄玉在看不到马崇志的身影后才走回房间,抓过孙阙的手腕仔细把脉发现并无异样,微微松了口气:“那人是什么底细都查清楚了么?他给的药丸不经试验你也敢吃,不要命了么?”
孙阙一把甩开娄玉的手,冷笑道:“你放心,我这条命是用姐姐的命换来的,我比你更加珍惜,这半个月下来我很确定马神医的药十分有效。之前不是有算命的说我活不过十五岁么?再过几天就是我的十五岁生辰了,就让那些人看看我孙阙活得好着呢?”
听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那个死在他怀中的女子,娄玉闭了闭眼,最终站起身:“也好,十五岁,就意味着及冠,我也算履行了对你姐姐的承诺,那你……好自为之,若是有什么事让孙福传信给我。”
留下这句话,娄玉走了,这一次是真的离开,再未回头。
好一会儿,送温飞絮回酒楼的孙福回府后正要向孙阙回禀,却听到孙阙的房间里传来怒吼声:“走吧,你们都走吧,永远都只留下我一个人,一个人。”
孙福嚅嗫了下嘴唇,最终还是没有进去房间,他知道每次娄玉走后少爷都要独自发泄一番,这几乎已经成了习惯。
温飞絮回了酒楼,心中仍在思考娄玉和孙阙的关系,就连掌柜跟她打招呼都没注意,直到走到房间门口,才察觉到不对劲,她这房门好像上锁了啊,这门上面的锁呢?
“絮……徐斐,你回来了。”这时房门被人从里头打开,齐慕枫一把将还在发呆的温飞絮拉了进去。
“世子,表哥,你们怎么在这里?”温飞絮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高子皓,微微吃惊,自从她身体好了以后,齐慕枫和高子皓便越发忙碌起来,就算回山庄也总是会
有一人留在驿馆坐镇,可见洪灾的情况并不乐观。
高子皓的眼睛下方尚有些许青黑,显然是这几日熬夜所致:“还不是因为你,掌柜把你被孙府的马车接走的消息传给世子了,我们俩不放心,就过来等你。”说着又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温飞絮有些汗颜,她本是为了以防万一才给掌柜留了消息,没想到他竟然直接传了消息给齐慕枫,这也太小心了吧,要知道从她去孙府到回来,也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其中半柱香的时间还都是花在路上。
“对了,絮儿,你什么时候跟孙家少爷认识了?之前你不是还在查他么?”高子皓纳闷道。
温飞絮将上回自己险些被孙府的马车撞到,结果被娄玉救了的事说了一遍:“其实今日去孙府主要是为了将孙少爷送来的赔礼归还。”见齐慕枫眼神不善,温飞絮想了想就没把娄玉也在孙府,还与孙阙认识的事情说出来。
“那你今天见了那位传说中的孙少爷,怎么样?他是不是一副病得快要死的样子?”高子皓还是对这一点比较感兴趣,他想知道孙府找到的那个神医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浪得虚名。
温飞絮闻言抽了抽嘴角:“表哥多虑了,孙少爷虽然确有宿疾缠身,不过并没有病入膏肓的征兆,只是身体较常人要虚弱不少,看起来倒与我之前身患寒症时有些相似,想来那位神医的药确有奇效。”
“原来如此。”高子皓似乎有些失望,不过也没说什么,起身伸了个懒腰:“既然你没事,那我跟世子也该回去了,方才在这儿睡了会儿,总算有些精神了。”
温飞絮巴不得他们快些走,她才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那好,你们赶紧回去吧,灾情虽然紧急,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按时用膳和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