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还是老的辣,马奎这一手温情牌打得恰到好处,纵使杜若兰有心拒绝,却也是说不出口的,更不用说她根本没想过拒绝,若是马煜文对她无心,又怎会偷偷画这样一幅画:“若兰与二哥情同兄妹,照顾二哥也是分内之事。”
马奎面露迟疑:“这……不好吧,你毕竟是有夫婿的人。”
杜若兰立刻一脸诚恳地跪在马奎面前:“还请马伯伯成全。”
马奎起身将杜若兰扶了起来:“也罢,既然若兰你一片真心,马伯伯就将文儿托付给你照顾了,不过你放心,此事只有我们几人知道,不会外传,等文儿康复,马伯伯让他亲自向你斟茶道谢。”
杜若兰点头应承下来:对,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尽快让马煜文好起来,她一定要问清楚,马煜文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
“爹,您刚才演得真好,婷儿都差点相信了,这下好了,二哥和若兰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马玉婷毫不吝啬地对马奎大加赞赏起来。
马奎一脸得色:“那是自然,想当年……”
“好了好了,爹您就别吹了,婷儿知道,想当年您英姿勃发,丰神俊朗,昭华长公主见了您后一见倾心,非君不嫁,”马玉婷话锋一转:“可是爹您别忘了,二哥的病就连静虚道长都没有办法,杜伯伯会愿意把若兰嫁给他么?杜伯伯可是一心想要若兰生个儿子继承漕帮帮主之位的。”
虽然杜若兰名义上的未婚夫丁慎已经被处置了,可这也不代表她就只能嫁给马煜文啊,更何况马煜文这病根本不能人道,如果一辈子都治不好,他跟杜若兰就永远不能有夫妻之实,又怎么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呢?
“这……”马奎总算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虽然他心疼二儿子爱而不得的
痛苦,可也不能把若兰往火坑里推啊,半晌他一拍大腿:“大不了到时候我舍了这张老脸不要,亲自去跟杜老弟负荆请罪。”
马玉婷叹了口气,眼下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哒哒哒的脚步声,没多久门就被大力地推开,竟是有段日子没见的马崇志。
“志儿,你怎么来了?”马玉婷一见他表情不对,当心心里便是一个咯噔,这实在怪不得她多想,只是自从小穆氏的身份曝光,虽然马家寨没有为难她,可也不会再让她留下,于是马煜武写了一纸休书,派人将小穆氏护送实际是押送回了京城穆府。
直到现在,马玉婷都记得马崇志跪在大哥面前一天一夜苦求随母亲离开,却被小穆氏无情拒绝后的场景,此后他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虽然每天送进去的饭都吃了,可人却是一天天地瘦了下来,这才第三日,整个人却已经瘦脱了形。
马崇志步伐坚定地走到马奎面前跪下,重重磕了个头:“爷爷,请您同意把志儿过继给二叔吧,志儿愿意为二叔披麻戴孝,养老送终。”
一室寂静,站在马奎身旁的马煜武嘴唇蠕动了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倒是马玉婷没忍住呵斥道:“志儿,你别胡闹,这过继可不是什么小事。”
其实之前在知道马煜文的病情后,马煜武确实是有过这样的想法的,所以对于马煜文收了马崇志做关门弟子,亲自传授所学时,他并未多加阻拦,甚至对于他们叔侄俩的关系融洽乐见其成,毕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也不忍心看着二弟绝了子嗣。
奈何小穆氏一直不同意,两人还为此争吵过,现在想来,小穆氏不同意过继小儿子,却属意大儿子
的原因昭然若揭,因为三个孩子里只有马崇志才是她的亲生骨肉,她自然不愿意自己的孩子改口叫她伯娘。
马玉婷伸手想要将马崇志扶起来,可他却稳如磐石地跪在地上,纹丝不动,不由气急:“志儿,难道你真的不想认你的哥哥和姐姐了么?”
想到马崇杰和马柔柔,马崇志闭了闭眼睛,只怕现在是他们不愿意认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才对吧:“即便志儿被过继给二叔,杰哥哥和柔姐姐依然会是志儿的哥哥和姐姐。”与其尴尬地做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倒不如坦然地做堂兄妹,这样大家就都轻松了。
马玉婷见他心意已决,转而去劝一直不说话的马煜武:“大哥,志儿可是你的亲生骨肉,你不会也由着他胡来吧?”
马崇志闻言抬起头,下意识地去看马煜武,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忐忑,其实他并非真的想与马煜武断绝父子关系,可一想到自己的母亲做出了这样的事,又觉得对不起从小就疼爱自己的马崇杰和马柔柔。
四目相对,父子俩的眼中都是对方的影子,最后马煜武率先侧过头移开了目光,沉声道:“过继以后,要听二叔的话,不要惹他生气,你二叔身体不好,你要学着在床头尽孝。”
马崇志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失望:“志儿明白,多谢父亲成全。”
“大哥,你……”马玉婷恨铁不成钢,气的一跺脚跑了出去,她得去找杰儿和柔儿来帮忙,不然早晚得被大哥和志儿给气死。
马奎则无所谓,反正不管过不过继,志儿总是他的孙子:“此事也不急于一时,不如等文儿清醒以后由他来做决定。”毕竟志儿是要过继给文儿,认不认得由他说了才算,而且方才听静虚道长所言,文儿
的病似乎已经出现转机,若是如此,或许也不是非要过继不可。
马奎此言一出,不管是马煜武还是马崇志的心里都松了一口气,马煜文病得突然,他们其实也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多一些时间缓冲也是好的,两人都需要冷静一下,好好思考:“是,孩儿遵命。”父子俩异口同声地道。
“行了,你们都回去吧,文儿这里有若兰丫头照顾,你们也帮不上忙。”马奎挥手让马煜武和马崇志退下,自己则与静虚道长在外间对坐饮茶。
静虚道长见马奎眉宇间有一丝轻愁,出声劝导:“儿孙自有儿孙福,如今转机已经出现,你也就莫要太过担忧了。”
马奎叹了一口气:“自从武儿将小穆氏休了以后,志儿便一直闭门不出,这孩子心思敏感,平日里有文儿从旁引导还能开解一二,现在却越发沉默寡言,这样下去,只怕不好。”
因为马煜武三兄妹的刻意隐瞒,小穆氏的所作所为马奎是在马煜武写了休书以后才陆陆续续从马玉婷口中得知的,他知道武儿的心里是过不了一个槛,毕竟身为丈夫,他却连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妻子被调包了都没发现,反而还与别的女子生下了孩子。
马煜武的心里对穆氏有多么愧疚,就越发无法面对自己与小穆氏生下的马崇志,可是他心里也清楚,志儿是无辜的,自己不该迁怒他,在这样的双重矛盾下,马煜武选择了漠视,每天只专心习武,将其他事一概抛诸脑后。
可他却不知道,现在是马崇志最脆弱的时刻,小小年纪不仅要面对亲生母亲的抛弃,还要承受马家寨诸多的流言蜚语,就连平日里与他关系最好的马柔柔,也因为此事而疏远了他,此刻的他正需要来自父亲的关怀,可
惜他最终失望了。
“或许将志儿过继给文儿是个不错的选择。”马奎最终叹了口气:“至少文儿比武儿要心思玲珑得多,叔侄俩平日里相处也是亦师亦父,若是文儿命中注定无子嗣,志儿也能为他和若兰养老送终。”所谓不痴不聋,不做家翁,随他们去吧。
“那……若是文儿的病可以治好呢?”静虚道长问道。
马奎顿时激动了:“道长说的可是真的?文儿的病当真还有救?”
静虚道长摸了摸胡须:“天机不可泄露,转机已经出现,只需静候佳音。”
“好好好,有希望就好。”马奎一连说了四个好字,有哪个父亲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早早地就被限制了命数,且终身无后,如今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都心怀感激。
一转眼,中秋节到了,温飞絮一大早洗漱整齐,便抱着仍在睡觉的狐貂出门,说起来自从那日狐貂偷喝了琼浆玉液后就一直睡到现在,温飞絮亲眼领略了此酒的奇妙之处,心里顿时将当初骗自己喝酒的齐慕枫恨的牙痒痒。
此时齐慕枫正在驿馆做离开的准备,便听到门外有侍卫前来禀报,说是江南道几位大人递了帖子,想要邀请世子参加今晚的中秋宴会。
“将帖子送去高大人那里,告诉他对这些人不必客气。”齐慕枫吩咐道,如今江南道的洪灾并没有彻底解决,可这些官员却是忙着歌舞升平,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既如此那就多从他们手中套些钱出来,也好让他们青史留名。
齐慕枫披上大氅,吹了声口哨,追风便飞快地跑了过来,在他面前停住,欢快地长嘶一声,齐慕枫抚摸着它柔顺的毛发,想到就要去见的人,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容。
“世子,请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