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们两个丫头可要好好照顾大小姐,夫人那里你们放心,我也会找机会帮着劝劝的,争取能早点解了大小姐的禁足。”阮妈妈仔细叮嘱了临水和照花一番,这才转身回了高氏的院子。
临水和照花急忙回去了温飞絮的书房,见她果然已经在书桌前行云流水地抄着经书,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临水忙殷勤地跑到书桌旁替她研墨:“小姐,小厨房刚做好了你最爱吃的豌豆黄,我去给你端来,你尝尝好不好?”
温飞絮手下的动作不停:“好啊,豌豆黄是热的,里面裹得又是豆沙馅,你也能吃,刚才冰镇西瓜没吃成,豌豆黄我分你一半。”
“小姐,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根本就没有不开心啊。”临水后知后觉地说道。
温飞絮抄完了手头的这一页经书,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轻轻地揉了揉手腕:“嗯,我并没有不开心啊,禁足三个月不是正好么?”
“天哪,小姐,你……该不会你和老爷是串通好了故意在夫人面前演戏的吧。”临水惊得手中的墨条都掉了,溅了一手的墨汁,她却不自知地捂住了嘴,半张脸都染上了墨迹,像极了一只小花猫,顿时把温飞絮和照花逗乐了。
温飞絮点了点头:“我算了算,三个月足够处理好江南道那边的事了,只是这段时间要有劳你们帮我照看好府里。”
“那小姐,你今天就要走么?”临水哪儿还顾得上豌豆黄,伸手就要去抱温飞絮的胳膊,被她快速地闪了开去:“小姐,我和照花姐姐会想你的。”
温飞絮咳嗽了一声:“没这么快,我还没把给娘亲找的郎中请到府里,不然我走了以后,娘亲那儿我也不放心啊。”
她倒是已经想到了一个主意,可是若真是如李老先生所言,许术与田万财
的女儿乃是真心相爱,那这个主意只怕得改改。
“好了,临水姐姐你再不去梳洗下,你脸上的墨汁就要干了。”温飞絮净了手,拈起一块照花端来的豌豆黄咬了口。
温飞絮用来抄经书的墨是温家的商队从天竺带回来的,名唤迦南,据说是天竺国的供墨,天竺国人人都笃信佛教,温飞絮觉得用迦南墨抄经更能表现出她的虔诚,就去求了爹爹。
这种迦南墨带着特有的香味,写在纸上还会隐隐地透出佛光,最大的特点就是干了的时候即使是碰了水也不会晕染开,因此用来抄经的话是最合适不过的,只是这也就意味着若是沾了迦南墨却没有在墨迹未干的时候洗掉的话,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等临水飞奔出了房间,照花才走到了温飞絮的身边:“小姐,你想请的府医,是不是李老大夫的徒弟,那个许郎中?”
“对,就是他,照花姐姐,你觉得他怎么样?”温飞絮一边净手一边问。
照花沉默了一阵:“小姐,你还记不记得上一次咱们在城外安抚灾民的时候,我看那个许郎中好像对咱们有意见,他会愿意来么?”
“他确实不愿意来,不过咱们可以三顾茅庐不是么?”温飞絮已经想好了,这一次她要先去找许郎中好好谈一谈。
于是,当晚温飞絮和照花就在夜色掩映下以轻功出了府,直奔李老大夫的保和堂,只是没想到两人却是扑了个空,根本没有找到许郎中。
“照花姐姐,要不咱们到城东的那个杨柳胡同看看?”温飞絮忽然想到忠武将军的那个外室,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能在那里找到许郎中。
两人都穿着黑色的夜行衣,一路走街串巷。
“小姐,杨柳胡同就在前面,”照花一边引路,一边注意着四周的动静,这
里毕竟是忠武将军的外室家附近,她担心会有人在暗中把守:“等等,小姐咱们上屋顶,下面有人。”
温飞絮和照花两人纵身上了屋顶,悄悄向下看,隐隐约约能听到屋子里传出悠扬的琴声,照花将她挡住:“小姐你别靠的太近了,这里的人还不少,而且对方的内力都在你之上。”
“不,我们得下去,我看到许术在那里。”温飞絮指了指下面一个黑暗的角落。
照花却是再次一把拉住了温飞絮:“小姐,就这么下去不安全,你忘了,你说过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你会轻功这件事的,至于那个许术我来想办法通知他,小姐你先到碧水湖边,我去把他引过来。”
“照花姐姐你说得对,是我太心急了,你一定要小心。”温飞絮真诚地向照花道谢,没想到就连她都已经不冷静的时候,照花却还能冷静地替她将事情考虑全面,确实她会轻功的事根本不应该暴露在人前。
温飞絮一个人到了碧水湖边,此时已经是深夜,整个天地都是一片漆黑,只有天上的月亮发出的银色光芒将整个湖面映照得波光粼粼。借着这样的光芒,温飞絮看到了坐落在碧水湖边的凌波酒楼,大红色的灯笼高高悬挂在廊外。
“多谢世子。”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不知为何温飞絮忽然想起了上一次与齐慕枫在这里放河灯的画面,温飞絮晃了晃脑袋:“呵,我怎么想起他了。”
“温大小姐为何要让人引许某来此?”
身后传来没有刻意掩饰的脚步声,倒是让温飞絮瞬间回神:“小女子本来要到保和堂请许郎中一叙的,不巧扑了空,后来便打算去城东拜访一个朋友,没想到竟然在那里看到了许郎中,怎么许郎中在那里也有朋友?”
看来李老先生说得
果然没错,这个许郎中真是对那位田小姐情根深种,竟然会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别人家门口听琴,方才看那府里歌舞升平的样子,今晚这忠武将军似乎是在那里留宿啊,也不知道这位许郎中是什么心情。
“温大小姐这是在明知故问,难道恩师会没有告诉你原因?”许术走到温飞絮身边:“温大小姐这样的身份,会深更半夜亲自前往杨柳胡同拜访朋友,想必这位朋友与温大小姐的关系不一般。”
“照许郎中的逻辑,那么看来杨柳胡同的那位夫人与许郎中一定是关系匪浅了。”温飞絮原封不动地将许郎中的话奉还。
这回许郎中沉默片刻:“温大小姐似乎误会了什么?许某与田……那位夫人并不是温大小姐所以为的那种关系。”
“误会也好,事实也罢,那些都是许郎中的私事,小女子不欲深究,今日前来只是想再一次邀请许郎中担任温府的府医,不知许郎中意下如何?”温飞絮打断了许术:“许郎中先别忙着拒绝,可否听小女子讲完一个故事后再做决定。”
许术看了温飞絮一眼,最终还是出声道:“愿闻其详。”
温飞絮闭上眼,这是她第一次向一个外人说起前世的自己,从娘亲的难产而死,爹爹带着她和弟弟回到温国公府,后来娶了继母,有了其他的弟弟妹妹,再到弟弟的死,她所嫁非人,随着家族败落,她被夫君抛弃,闺蜜背叛,最后葬身青楼。
微风习习,吹在温飞絮的脸上,她伸手摸上自己的脸,只摸到了一片湿润,原来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哭了,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坚强地面对前世的那些痛苦经历。
“好了,小女子的故事说完了,想必许郎中的心里也已经有决定了,这样吧,许郎中不必说出来,若是许
郎中愿意的话,随时可以到温府,小女子就先行一步了。”
忽然温飞絮像是想到了什么,回身看向许术:“最后还想给许郎中你一个忠告,如果真的与田小姐两情相悦,不如早日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重新开始吧。”
“小姐,你刚才说的那些真的只是一个故事么?”回温府的路上,照花忽然问道。
温飞絮缓下了赶路的脚步:“当然……只是一个故事。”只是一个发生在她上辈子的故事,而这辈子,她定会竭尽所能让那些事都只能成为故事。
许术目送着温飞絮和照花离开,沉默良久才喃喃道:“只可惜,这个世上的有情人并不是只要两情相悦就能够天长地久的。”
忽然一道银光闪过,许术闪身避开那暗器,后来才发现竟是一块银锭子:“不知是何人偷袭在下,还请现身一见?”
“许术,或者该称呼你为‘鬼见愁’,”缥缈的声音忽然从四面八方响起:“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如果想要知道你父母的死因,明日起便到温府安心做个府医,等你功成身退的时候,你想要的答案会作为报酬出现在你的房间。”
四周渐渐恢复沉寂,如果不是握在手中的那块银锭子,许术几乎要以为刚才听到的那些话都是他的错觉:有意思,看来这温府的水比他看到的要深得多。
“世子,你这伤还没好利索呢,怎么又一个人跑出门,你难道忘了那个刺客还在暗处虎视眈眈地准备刺杀你么?”高子皓见齐慕枫终于平安回来,心中松了口气,但嘴上却是不忘唠叨。
齐慕枫心情极好地抿了口茶,他也没想到只是沿着碧水湖走了走,竟然会看到温飞絮,想到刚才温飞絮说的那些话,齐慕枫不禁微微皱眉:她说的那些真的只是一个故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