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毓景宫,二皇子齐慕迩的书房之中不时传出一阵砸东西的声音,太监宫女都守在宫外,不敢进去惹了二皇子的眼,生怕成了那被殃及的池鱼。
齐慕迩看着桌子上暗卫传来的密报,忍不住又砸了手边的青花瓷茶盏:“该死,这么好的机会,居然让他逃过一劫。”
看到书桌前单膝跪地看不清面容的黑衣男子,齐慕迩慢慢收敛了怒气,据母妃说此人乃是外祖父手下的第一暗杀高手,若是派他前去暗杀齐慕枫定然是万无一失,不过这样的人只是借用未免夜长梦多,还是要趁早收服的好。
想到这齐慕迩倨傲地命令道:“你,把面巾摘下来。”
黑衣男子微微抬起头,对上齐慕迩看来的视线,目光中杀气凛然,吓得齐慕迩狼狈地收回了视线,遮掩在面巾下的唇边不由地扬起一抹冷笑:“回殿下,在下出道这许久,只有一种人能见到在下的面容,殿下想知道是哪种人么?”
齐慕迩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随即面色惊骇,还用说是什么人,那自然是死人。
黑衣男子看到齐慕迩那一瞬间青白的脸色,心中不屑:“看来殿下已经猜到了,那在下就不浪费口舌了,还请殿下尽快下命令吧。”
齐慕迩的心中怒火万丈,他堂堂一国皇子,居然被一个奴才给恐吓了,可光是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他便已经吓得腿软,更不用说要拿出皇子威仪震慑对方了。
齐慕迩相信若是他真的惹毛了对方,只怕自己立刻便会成为对方的刀下亡魂,齐慕迩想要借着端茶的动作避开黑衣男子的视线,却发现手边的茶盏方才已经被自己打破了,手抬了一半只得尴尬放下:“本殿下请你来是为了杀安平王世子齐慕枫,只要你能杀了他并嫁祸给
太子,本殿下定重重有赏。”
待黑衣男子的身影如鬼魅般突然从房中消失,齐慕迩整个人软倒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那人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来人,还不快滚进来收拾,一个个都是死人吗?”
书房外的太监宫女听到吼声,纷纷缩了缩脖子,最后还是在二皇子心腹太监的带领下才低着头走进书房,不料有个宫女只是不小心踢到了门槛,发出了咚的声音,齐慕迩却突然震怒,直接命人堵了嘴拖出去杖毙,将尸体扔去了乱葬岗,整个毓景宫一时人心惶惶。
此时齐慕枫等人正由温兆招待着在大厅饮宴,因着在座的都是男客,高氏只露面与齐慕枫等人打了个招呼,便推脱身体不适回了院子。而温飞絮因男女大妨,也是没有出席,却是将一桌子席面置备得妥当,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来,林县令不由大为称赞,直言要让女儿与温飞絮多多往来。
于是第二日一早,温飞絮就接到了来自林府的请柬,打开看到里面秀丽的簪花小楷,温飞絮微微一笑:以字观性,便知这林小姐定是一个温柔婉约的大家闺秀。
临水看着温飞絮将请柬放到了一边,疑惑地跟照花咬耳朵:“小姐是不打算去林府赴宴么?这可是第一次有人给小姐下帖子呢。”
可偏偏临水天生嗓门大,温飞絮学了轻功以后这听力又灵敏不少,虽是咬耳朵,却还是被温飞絮听了个七七八八,当下笑道:“好你个临水姐姐,显见得是又想跟着我出府玩呢,我呀就偏偏不带你,带照花姐姐去赴宴。”
这话倒也不是故意打趣临水,而是林府这个宴会她有预感并不简单,还是带着沉着稳重又有功夫在身的照花要稳妥些。
其实
,若是以温飞絮以前的性子,且不说这样规格的请柬不会送给她,就算送了,她也不会去。那些自命清高官宦千金最看不起的便是她这样的商户女,与其去被人奚落,她还不如在家中自娱自乐,倒还落个轻松。
只是重生一世,她再也不会如真正九岁的小姑娘那般天真由着自己的性子行事。若她所料不错,这次爹爹捐出粮食的功劳定会传到圣上耳中,到时少不了会有封赏,而林府的宴会便是林县令在向爹爹示好的一个信号。
作为温府的嫡女,她也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即便不能为温府的名声锦上添花,却也不能胡乱摆架子,为温府树敌。
临水一听温飞絮要去赴宴,比自己去还高兴,忙着替温飞絮从衣橱里挑出最适合去赴宴的衣服,一件件地在她身上比划着,又盘算着要梳什么样的发式来搭配。
温飞絮看临水兴奋的样子不禁扶额:“临水姐姐,我是去赏花,不是去当花仙子,不用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更何况去赴宴的可都是陪都城中颇有名望的官家千金,我若是打扮得太过出挑,难保不招了别人的眼。”
临水这才知晓了其中的厉害,挑出了一件芙蓉色交衽襦衣,配岚媛青绿百褶裙,又替温飞絮在腰间系了一条玛瑙串珠环佩压裙。
温飞絮对镜环视了一番,觉得自己这身既不过分出彩抢了谁的风头,又不会显得不庄重,这才由得临水按着自己在梳妆台前坐下,梳了个时下少女常梳的双环髻。等收拾妥当,温飞絮便带着照花去了高氏那里商量要带些什么礼品去。
高氏听闻林县令的千金给絮儿下了帖子也是微微诧异,但既是闺阁女儿之间的聚会,便只需准备些不打眼的绢花、钗环用作交换、赠送即
可。
高氏知道自家闺女已经懂事许多,但还是嘱咐道:“你去了林县令家中,礼仪要周到,与众小姐之间相处要和睦,莫要使小性子,但也不必把自己看的卑贱,你一向是聪慧的,如何把握好分寸,娘亲也就不多说了。”
高氏的这番话无非是告诫飞絮,别因为那些都是官家千金,自己不过是商贾之女便妄自菲薄,女孩子最重要的是谨守本分,大方知礼,没必要轻贱自己去巴结别人。
温飞絮恭敬地点了点头,娘亲当真不愧为京都闺秀的典范,只可惜前世自己没有来得及学到半分,竟用了一辈子才醒悟这样简单的道理。
出了府门坐上马车,温飞絮有些扭捏地扯了扯衣角,这还是重生后她头一回以姑娘的打扮出门,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索性林府和温府距离不远,没多久,马车就停在了林府门前。
温飞絮由照花搀扶着下了马车,见林府门前已经停着好几辆马车,看马车的材质和装饰,便知主人的身份应该不低。
照花将请柬递给了林府门口的小厮,便见对方看向温飞絮,目光带着一丝打量,不过很快就收回,一个丫鬟便出来引着温飞絮和照花二人向内院走。
一路上,温飞絮目不斜视,却也看出这林府虽比不得温府富丽堂皇,却多用假山流水、九曲回廊营造出一些山水雅趣,便是这太湖石就不下百金。温飞絮眨了眨眼,只怕这林县令也不如表面上这般干净呢。
刚一踏入正院的院门,温飞絮便听到里面有人喊着:“温家小姐到了。”
便见帘子掀起,一个身穿藕荷色缕金挑线纱裙年约十一二岁的少女款款走了出来,堕马髻上簪着镶宝石蝶戏双花鎏金银簪,走动间那蝴蝶翅膀随风摇曳,真如在绕着
她发上飞舞一般。
“妹妹可算是来了,”少女上前挽住温飞絮的手:“我闺名一个芸,听父亲说妹妹今年九岁,我虚长你两岁,你可唤我一声芸姐姐。”
温飞絮借着行礼的动作挣开了少女的手,敛衽行礼:“小女温飞絮,见过林芸姐姐。”
林芸忙回了个平礼,这才笑着扶了温飞絮一把:“絮儿妹妹,走,咱们进屋,里面还有好些个姐妹等着要见见你呢。”
温飞絮面上含笑,心中却是一动,自己来的这时辰按理不算迟,怎的那些千金已经都到了,莫非是这林府千金故意写迟了时辰,想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不成,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待进到屋子里,温飞絮不由地一愣,只见约莫有七八个与林芸年纪相仿的少女,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见林芸带着自己进屋,俱都抬眼向门口看来,确切地说应该是在打量自己。
“哟,我说这主人不招待我们去了哪里,原来是去接新妹妹了,看来是只见新人笑,哪听旧人哭啊。”一个身穿桃红色水雾裙,头戴红宝石簪子的少女便率先走上来打趣道。
一番话说的那些个姑娘俱都笑了起来,尤其是被打趣的林芸,更是笑得直不起腰:“你呀你呀,没得吓坏了咱们新来的妹妹。”说着将温飞絮拉到了身后:“絮儿妹妹,你可要记得离这个巧儿姐姐远点,没得把你带坏了。”
那个被唤作巧儿的少女忙上来拉住温飞絮的另一只手,亲切地问道:“这是哪里来的妹妹,长得这般可爱,像极了观音座下的童女。”
温飞絮本就存了几分试探的意思,松开二人的手,福身向屋里的几个少女行了礼:“温府飞絮见过诸位姐姐。”
话音刚落,便听对面传来一个声音:“温府?哪个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