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呀两个字,沈于飞差点脱口而出,但是忽然想起女孩以前让他帮忙保密的事,连忙把话拐了个弯儿。
“她……她怎么可能会医术,就是捣鼓一下美容膏之类的小玩意儿。”
沈于飞摸了摸鼻子,心里还有些后怕。
若是他方才说漏嘴了,顾棠肯定又要冷着脸对他撒气。
以前多乖一小孩,现在只不过是让她承认错误下跪了一晚,就忽然变得尖锐带刺。
昨天他都屈尊降贵服软了。
她却还像个刺猬似的,拿全是硬刺的后背狠狠扎他,哪儿像以前,每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软软地叫五哥。
越想,沈于飞心里越不是滋味。
一旁的沈翩则有些失神,方才好不容易明亮起来的眸子,现在肉眼可见的黯淡下去。
垂着眼眸的他,像耷拉着耳朵的狗狗,一副被主人抛弃的委屈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不懂吗?”沈翩低低道,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也对,顾棠从小在乡下长大,身边都是一群大字不识、鼠目寸光的乡野之辈,怎么可能跟传说中的药王谷扯上关系。
都怪顾棠之前笃定的语气,加上神医的确突然消失,他才会升起如此荒谬的念头。
见自家二哥表情不对劲,沈于飞正想开口询问时,一道嘲讽的声音响起。
“哟,这不是赫赫有名的状元郎嘛,怎么大白天就出来喝花酒啦?”
身着蓝袍的青年,五官俊美异常,但吊梢的眼角,却透出几分刻薄。
沈于飞恨不得掐死他,“蒋元,若是我二哥不出事,你以为你能越级封上翰林院修撰?得了好处你就偷着乐吧。”
蒋元也不恼,擒着笑盯着男人轮椅上的腿,“做官不也讲究个运道吗?在下不才,偏生运气就好得不行。”
“不像沈二公子,年纪轻轻便成了个残废,这辈子怕是都与入仕无缘了。”
沈翩跟他,是当年的状元跟榜眼,两人明明同岁,可世人口中举世无双的天才少年,却只有沈翩一人。
或许老天也看不惯,特意把沈翩砸成了个半身不遂的废物。
真是解气。
“残废”两个字,犹如尖锐的针一般,狠狠扎进沈翩内心最脆弱的地方,痛得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见自家二哥脸色不好。
沈于飞恶狠狠瞪了蒋元一眼,扶着轮椅道:“二哥,别搭理他,我们走。”
“呵,只配逃跑的废物。”蒋元冷哼一声。
围观的百姓,也窃窃私语。
“多俊一孩子,可惜是个残的。”
“有什么好可惜的,他就是两年前喝花酒,把自己搞瘫了的状元郎。”
“还未上任就流连青楼,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这状元也掺了点水分呢。”
沈翩捏着糕点盒子的指节泛白,目眦欲裂,心高气傲的他何时受过这种羞辱。
但他偏偏不能反驳。
回到府中后。
沈翩闻着鼻尖浓重的苦涩药味,这才猛地反应过来,他又下意识来到平时治疗的地方了。
不算大的屋子里一尘不染,药材、碾磨器具、扎穴银针摆得十分整齐,可以看出来主人很重视这里。
沈翩抬手抚上自己的腿,墨色的眸子里,是化不开的浓浓忧伤。
是他哪里做错了吗?
为什么神医一句话都没留下,就突然消失了,到底是为什么……
京城西郊。
山脉蜿蜒起伏,翠绿的松柏躯干挺直,针叶上挂着晶莹剔透的雪,在树林中不停穿梭的山鹿,带来窸窣的声响。
然而在这样人烟罕至的地方,却坐落着一栋雅致的木屋。
“叩叩叩。”
顾棠敲完门,等里面的人开门。
屋子的主人叫白衡,是她在药王谷的同门师兄,下山后,他定居在京城西郊的山里,做着倒卖药材的生意。
叶茹药方里稀缺的一种药材,她上辈子就是从他这里拿到的。
很快,吱扭一声。
木门从里面打开。
顾棠挂着笑的唇角,在看见来人之后,直接僵住了,她完全没想到开门的会是他。
“棠棠,好巧。”
笑得跟朵花儿一样灿烂的人,除了是墨司宴那个狗男人,还有谁会如此亲昵地叫她的名字。
从屋里出来的他,就像一个热意滚滚的暖炉,源源不断地往她这里输送着热气,还裹挟着独属于他身上那熟悉的男性气息。
一如既往地带来十足的压迫感。
顾棠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跟两人之间的距离,“燕王殿下,是挺巧的。”
重生四天,一共就出了三次门,三次都碰上了墨司宴,她运气有这么不好吗?
西郊这片山,地势很高,初冬的天气已经下起鹅毛大雪,女孩乌青的发丝上已经落了不少,连睫毛上都沾了几片。
墨司宴视线往下,女孩用竹片夹板和纱布固定住的左手,没有任何保暖措施,直挺挺地裸露在外面。
原本白皙修长的手指此刻微微泛红,甚至有点肿,明显不是正常的颜色。
他眉头一蹙。
对面还在暗暗腹诽自己倒霉的顾棠,左手突然被火热粗粝的掌心覆住,她吓得说话都结巴了:“我……我没装不认识你呀。”
她声音有些慌张和害怕。
显然是想起昨天在昭阁发生的一切了。
就在顾棠思考是不是因为自己没喊他名字,他才不开心了时,男人略带责怪的声音从上方响起。
“手受着伤,就这么放在外边儿,都冻僵了,对自己身体,也不知道上点儿心吗?”
墨司宴此时已经敛起了平时轻佻的模样,剑眉紧蹙,看起来就像老父亲一样,操心自己那不省心的女儿。
顾棠心虚地移开目光,“我没觉得有多冷。”
这句话倒不是她在逞强,沈府下人从没把她当成正经主子,所以平时穿的衣服,一直都是她自己在洗。
双手浸在冰冷的水里,一次便可生出冻疮来,那可比这冷多了。
“冻得跟块冰一样,还不冷?”
“明明是你手太热了……”
墨司宴被顾棠这不讲理的话气笑了,这都能怪到他?正当他想说什么的时候,屋子里传来走动的脚步声。
越来越近,明显是往他们这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