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东西存在就是合理的。有些东西在此处弃之如敝履,而在彼处却有人视为珍宝,奉若神明。
时间无声的一路向前循序渐进,微凉的秋风赶走了夏日的热浪,随之而来的是伴随着夏末余热的初秋。
周二的清晨,所有的学生在起床铃声响起后纷纷一脸痛苦的从床上爬起来,在半梦半醒间揉着惺忪的睡眼拿着牙刷和杯子去卫生间洗漱。
此时已经步入秋天了,对于住宿的学生而言早操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顾不得许多,同学们纷纷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操场。学校里有明文规定:凡是跑操迟到的人通通都要在所有人跑完以后接着在操场罚跑十圈,并且要在班主任的监视下。
因为这一项近乎残酷的规定,学生们对于迟到这件事一向畏惧的很。毕竟每迟到一次,那位长着一双死鱼眼的高个子年级主任都会在队伍的最前面大声的宣布迟到同学的名字和班级,这样就相当于不仅要接受惩罚,还要承受周围同学的议论。
不过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出现迟到的情况的,因为有些胆子比较大的同学会直接选择中途逃跑,或者是在快要跑完的时候一路小跑着跟在队伍的后面混着跑出去。虽然这样做可以省很多力气,但是与之伴随的风险同样也很大,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在旁边盯着的班主任逮到。而且如果真的被抓住,那后果可就不是简单的一顿训斥那么简单了,还会成为同学们课间闲聊的谈资。
远处的天空开始泛起一团模糊的橘黄色的光,此刻站在操场上向外望出去,隐约可以看见一盏盏间隔有序的泛着白色光芒的路灯。
对跑操中途逃跑这件事情黎羽柠是绝对不敢做的,因为她既没有那个胆量,也没有那个勇气。
但这种事情对于许梓婧、舒蔚和袁乐蕊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平常跑步的时候经常可以看到她们几个待在篮球架下,或者是在跑到一半的时候就从队伍里面跑出去,蹲在地上故意把鞋带解开装作鞋带散开了,在一旁系鞋带。
中午午休的时候,许梓婧从前面转过来,趴在黎羽柠桌子前面摞起来的课本上和黎羽柠聊天。她一脸神秘的朝黎羽柠招招手,示意黎羽柠凑过去。
看着许梓婧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黎羽柠的心中不禁升起一团疑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值得她这么开心?
她一脸疑惑的把脸凑过去,竖起耳朵屏住呼吸静静地听。只见许梓婧凑在她耳边一只手掩在唇边小声的说了几句话,却令黎羽柠当场便愣住了。
那几句话是:老板,我和柏风旭谈恋爱了,就在我们闹的不愉快的那几天。
黎羽柠的内心顿时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她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许梓婧,心里仿佛有千万匹骏马奔腾而过。她尽力稳住声线,磕磕巴巴的接连问道:什么?!当初不、不是你撮合我们在一起的吗?你现在又和他在一起了?难道,你一开始就喜欢他?
听到此处,许梓婧的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她无比认真的点了点头,把一切都和盘托出:是的,我从一开始就喜欢他。只是我觉得自己有点配不上他,所以那个时候就想找一个人替我爱他。不过就在前几天我们正式在一起了。
乍一听到这个无比劲爆的消息,黎羽柠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内心是难以言喻的震惊。没过一会儿内心转而浮起一抹担忧,她不安的用手指抠着桌子表面黄色的漆:那我的存在会不会影响到你们?毕竟我曾经做过那么恶劣的事情。
听到此处,许梓婧叹了口气:最初的时候柏风旭是真的很喜欢你,尽管你们之间只匆匆的见过一面。有句话不是说么,谁先爱上谁就输了,我想大抵就是这样的吧。而且,说句心里话,在你干脆利落的拒绝柏风旭时我的心里是真的怨恨过你,毕竟柏风旭真的是无辜的,却要承受你的戏弄。
那件愚蠢的荒唐事在黎羽柠看来就如同豌豆公主床垫下的那粒小小的豌豆,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过去的愚蠢。使她内心日益承受着来自良心上的谴责,每每想起来都会感到悔恨不已。所谓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大抵说的就是她这样的吧。她垂下头,不敢看许梓婧的眼睛。
看到黎羽柠此刻愧疚悔恨的模样,许梓婧内心有一丝不忍,语气也不似先前那般凌厉: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源自于我。如果当初我没有问你那些令你不好回绝的问题,也就不会弄出后来那么多波折。再者说了,若是没有你的这一番波折,我和柏风旭可能还不会这么快就在一起呢,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还是增进我和他之间关系的调和剂呢。
许梓婧此刻轻松的语气稍稍驱散了压抑在黎羽柠心头多日的阴霾。黎羽柠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直以来悬在嗓子眼里的一颗心终于平稳的落回胸膛:那就好,那就好。
沉默了半晌,李宇宁单手托着腮帮饶有兴致的问:那你们之间呢,是谁先喜欢上的呢?
听到这个问题,许梓婧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她看了看黎羽柠,有些不甘的说:在这个问题上我就没你那么幸运了,是我先喜欢上他的。
黎羽柠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原来竟是你先喜欢上的,当初你既然喜欢他那为什么不向他表白,反而把他推荐给我呢?
说到此处,许梓婧低下头,不是很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红晕,声音里有一丝胆怯:我那不是害怕他拒绝我吗,所以就一直踌躇不前,原本想着让作为我的好朋友的你替我爱他,这样总比我以后看着他和别的女孩子谈恋爱好受些。没成想你并不喜欢他。
平日里一向大大咧咧的许梓婧此刻分明是一副恋爱中温柔而又多愁善感的小女孩模样,令黎羽柠顿时感到有些大跌眼镜:是、是吗?好在兜兜转转最后你们还是在一起了,这样的结果就已经很好了。
联想起前一段时间许梓婧的怒火,黎羽柠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你现在还生我的气吗?
许梓婧笑了笑,佯装一副愤怒的样子说道:最初的时候我的确非常生气,换位思考一下谁愿意被欺骗呢?
听到此处,黎羽柠的脸顿时变得有些苍白,她悔恨又无奈地闭了闭眼:她果然不会原谅我。
顿了顿,许梓婧唇角勾起一抹调皮的笑,像是恶作剧般的继续说道:我怎么会怪你呢,你又不是故意这样做的,这样做也是因为我的原因。倒是你,以后不要再这么傻了,对于不想做的事情要懂得拒绝,否则当断不断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的。
听到这句话,黎羽柠的内心真是百感交集,毕竟她真的差点因此而酿成大祸。
很久以后,每当回忆起这段青春岁月里不光彩的荒唐事,黎羽柠依然会感到羞愧,竟那是人生中懵懂的自己初次对于爱情朦胧的试探。
所幸这件丢人的事情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一点还是黎羽柠感到挺欣慰的。
不过她忘了一点,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现在正是对爱情朦胧又敏感的年龄,有些事情只需给予一点暗示别人就可以顺藤摸瓜的找到答案。这种时候,周围人之间的舆论往往就是播最有效的利器。
某天下午的自习课,黎羽柠趴在桌子上津津有味的翻看着一本小说,这时坐在她旁边一向不安分的问题学生方子诺此刻扭过头,眸中带着一抹戏谑的笑意一脸坏笑地看着她:“黎老板,听说你前几天对隔壁三班的男生表白了?看你平时在班里都不怎么讲话,没想到做起事情来这么勇敢,真是令我刮目相看。”说完冲黎羽柠竖起了大拇指。
黎羽柠的脸上此刻一阵红一阵白,内心如同打翻了调料瓶般五味杂陈。这一刻她真的有点恨那个向别人散播这个消息的人,为什么一定要去管别人的事情呢,做好自己的情不就好了吗?
黎羽柠强迫自己把视线放在桌面摊开的书上,她想:只要我不理他,他应该就会自找没趣的离开吧。
虽然黎羽柠是这样想的,但是方子诺此刻明显不想息事宁人。见黎羽柠一直不说话,他有些沉不住气了。手放在桌子上重重的拍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抹凌厉的光芒,语气颇有点不依不饶的意味:黎羽柠,有些事情敢做就要敢当,做缩头乌龟有意思吗?
饶是黎羽柠脾气再好,此刻也有些忍不了了。她皱着眉头,目光紧紧的盯着方子诺,眼底涌起汹涌的怒意。一字一句的说道:对,我就是做了。但那又怎么了呢,况且这件事情貌似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吧。
明明黎羽柠的声音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但刚才的那几句话还是令方子诺的内心狠狠的吓了一跳。明知自己理亏,但嘴上依旧不饶人的回了一句:和我没关系怎么了,问都不许人问了。
想起刚才方子诺意味不明的话,黎羽柠的心里顿时感觉烦的要命,但是却又没有地方发泄。于是便从桌洞里翻出一本空白的作业本,随便翻开一页摊在桌面上拿起笔在上面随便写写画画。
胡乱写了一会儿,待黎羽柠回过神来凝眸回看时才惊觉空白的纸上此刻已经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欧阳澈”三个字。
看到这三个字,黎羽时习惯性的抬起头目光撇向了过道旁边的那个身影。也许是因为刚才她和方子诺争吵时的动静太大,在她的目光朝那边看过去的时候,刚好撞上了欧阳澈投过来的疑惑的视线。那一瞬间,不知怎的黎羽柠的心里突然一阵没有来由的慌乱,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当众被揭穿般的窘迫。
那件事情就连方子诺都知道,那么欧阳澈也一定知道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以后将会以怎样的眼光看待我,是不是也将我看做那般随便的女孩子,只是因为别人信手随便推波助澜一下,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想到这儿,黎羽柠的心里就感到无比的懊恼与后悔。
晚上宿舍熄灯以后,欧阳彻宿舍里的男生坐在床上闲聊。一群男生凑在一起聊起最近炙手可热的游戏王者荣耀,没成想一聊就停不下来了,几个人还因为游戏段位而激起了一股莫名的胜负欲。
唯独欧阳澈和睡在下铺的秋晨安静的躺在被窝里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秋晨被其他几个人激烈的争论闹的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会儿,他抬起手敲了敲床头的栏杆,小声的问欧阳澈:“你睡了没?”
欧阳澈此时正把头埋在被子里,听见秋晨的声音,懒得探出头来,瓮声瓮气的回道:还没呢。
秋晨又说道:你听说了吗,咱们班班长的同桌,就是那个以前和你吵的不可开交的黎羽柠,最近和隔壁班一个叫柏风旭的男生表白了。
听到这个消息,欧阳澈的心里模糊的笼罩了一层莫名的情绪,说不上开心还是不开心。脑海中又浮现起了初遇的那一天黎羽柠那张无比气愤的脸,内心深处的角落里“啪”的滚落起一颗石子,落在了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知道。”欧阳澈从被子里探出头,语气淡淡的说道。
翻了个身,看着墙上随路灯的光芒投射下的树叶斑驳模糊的影子。隔了一会儿秋晨说道:而且最令人震惊的是,在柏风旭刚做出回应的时候黎羽柠就干脆利落的断了联络,说压根就不喜欢他。说实话我还真的第一次见到这种人,你说她折腾这一通到底图什么呢?
欧阳澈静静地躺在床上听着秋晨在下面絮絮叨叨。当听到后面的时候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心里暗暗的想:原来那一切都不是真的,我就猜黎羽柠不会是那么随便的人。翻了个身,伸手拉起被子蒙住头,闭上眼睛,呼吸慢慢变得清浅而平稳。
隔了一会儿得不到欧阳澈的回应,秋晨小声的念叨了一句:难道睡着了?
周围不知何时突然变得安静下来,耳边只听到阵阵此起彼伏的浅浅的呼吸声,似一首蛊惑人心的催眠曲。听着这个声音,秋晨困顿的打了个哈欠,不一会儿也进入了梦乡。
初见时笼罩在和煦阳光下的身影,只一眼便足以颠倒众生的那张俊逸的脸彻底惊艳了黎羽柠以后的时光。那些隐匿在心底的情绪随着光阴日复一日的更迭,逐渐在心底打磨成一颗光滑的种子,沉埋在心底,成为永恒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