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朱雄英回到客栈,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身后一直跟着的那个老儒生多半已经猜到朱雄英的身份了,不过朱雄英自己不提,他也乐的装糊涂。
朱雄英吩咐李景隆给他安排个住处,就扭头往朱标的房间走去。
朱标现在正在就着烛光看书。
“见过父亲”
“起来吧”朱标顺手把书放下,又冲着刘大礼摆摆手:
“去让厨房把雄英带回来的野鸡做了”
“哦对,再炖条鱼”
又示意朱雄英坐在对面,伸了个懒腰:
“等会儿陪孤喝一杯”
“啊?”朱雄英有些诧异:
“父亲还没用饭?呃...可真是儿行千里父担忧呀,儿子竟然让父亲等到此刻,实在是罪过...”
“想什么呢!”朱标瞥了他一眼:
“让孤等你用膳?你自己琢磨琢磨,你有那么大的脸吗?”
“这话说的多扎心”朱雄英嘟囔着,又扭头看着出门的刘大礼:“那父亲是又饿了?”
屋子里太暗,朱标又点了一支蜡烛,这会儿正忙活着,头都没抬:“不饿就不能吃了?谁定的规矩?”
“那父亲这不是糟蹋粮食嘛,大明还有很多百姓可都...”
“你懂个屁...”朱标拿起签子把蜡芯挑的亮了些:“孤不吃这顿饭,天下吃不上饭的百姓就能吃上饭了?”
“何如孤好好想想有什么利国利民的国政,让更多百姓们的日子过得更好些,岂不更好?”
又略带指教的说道:
“你呀,记得要从大局着眼...”
“国政?”朱雄英抬头看着他:“那父亲想啊!”
朱标无辜的摊摊手:“不吃饭怎么想?”
朱雄英翻翻白眼:有意思不,馋了就说馋了不行?非要盖个大帽子,扯到什么天下承平...
看来皇爷爷说的不错,父亲真的被那些遭瘟的书生教坏了...蔫儿黑坏!
朱标看朱雄英被呛的哑口无言,满意的点了点头,顿了顿又理直气壮的说道:
“再者说了,孤也是成全你一片孝道!”
伸出手略带安慰的拍了拍朱雄英的肩膀:
“我大儿子给我带回来的吃食儿,就是撑死爹,爹也得吃!”
朱雄英摇摇头:不得不说,自从朱标出了宫,不像之前那么端着,倒是少了很多太子的派头。
人走到哪都是咧着嘴笑,多了几分亲和。
譬如像刚才那种不要脸的话,如果在京里,打死他他也说不出来...
看来出宫这些时日,玩儿的真是不错,连脾气都变好了。
接着又重重的点了点头:看来有时候劳逸结合还是需要的呀...
“嗯?”朱标看着他:“突然点头干什么?”
呃...那个,最近发现父亲年轻了不少...”
“巧嘴”朱标笑了笑,接着脸色一板:
“孤什么时候不年轻?”
过了不久,刘大礼用木盘端着两个盆子进来,轻轻放在桌子上。
又用筷子从每个盆子里夹了几口配菜放在小碗里尝了一口。
“尝尝”朱标从床上坐起来,拿起筷子朝着鱼鳃伸了过去,把月牙肉夹了出来放在朱雄英的碗里。
又夹了一块儿野鸡肉放在嘴里,闭上眼品了一番:
“确实不错,宁吃飞禽一两,不食走兽一斤”
“要说山货,还得是这刚打的鲜...”
“嗯?”睁开眼看着朱雄英不满的说道:“倒酒哇,发什么癔症!”
朱雄英一言不发的抱着坛子添了酒,又翻翻白眼:吃个饭哪那么多讲究,饿死也不亏...
朱标刚端起杯子,又扭头冲着朱雄英说道:
“哦对了,你拾掇拾掇,明儿个咱们回京...”
朱雄英手一顿:
“咱们不是出来玩儿的吗?这么快就回去?也太仓促了吧...”
朱标无奈的挑了挑眉毛:
“孤也想啊,好山好水的,孤巴不得在这建个行宫常住些日子,可咱们都出来多久了...”
说到这突然脸色一变:
“你这是什么话,作为孤的儿子,你能整天都想着玩儿?”
“国事如此艰难,你竟耽于享乐、玩物丧志?你将来要做个昏君不成?”
接着脸色一板:
“你要是不想挨揍就甭磨蹭,老实的回京,之后跟着孤习政!把你那个浮躁的心沉下去”
朱雄英眼睛瞪的老大,看着和之前判若两人的朱标:亏心不亏心,你刚才还念叨着要建行宫呐...
坐着喘了半晌的粗气:
“是...儿臣受教了”
......
翌日一早,朱雄英坐在车上打盹,朱标倒是不困,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一眼:
“怎么,也不去药铺道个别?”
“你说说你,人家一个姑娘,抛头露面的带着你玩儿了几天,要走了也不跟人家小姑娘打个招呼?”
朱雄英腰杆挺直双腿叉开,学着朱元璋的样子,捋了捋自己不存在的胡子,斜阖了一眼朱标说道: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老夫心中只有大明百姓,只有天下苍生,任他红尘滚滚,我自清风明月...”
“作死呐?敢这么看着你爹?”朱标眼睛一瞪又说道:“给孤好好说话!”
朱雄英苦笑一声:“父亲给的时间太过仓促...”
“再着说,缘起缘灭缘散尽,花开花落花归尘,老夫...”
看着朱标扬起来的巴掌,朱雄英赶忙换了一副谄笑的嘴脸,嘴里不停的秃噜着:
“天太早了,药铺还没开门,昨天夜里儿子写了封告别信留给了侍卫,等药铺开门他们会转交给药铺...”
“儿子也和九江说过了,让他日后照拂一二...”
“哼”
......
等回了京城,天色有些晚了,但还没有完全黑透,街上行人寥寥,两边的店铺也是早早关了门。
偶尔遇上一两个行人也是胳膊夹着包袱,神色匆匆的赶路。
以京城的繁华,这个时候的行人虽说会比白天少一些,但也不至于空旷到如此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