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把徐达送出门之后,殿里的香炉簌簌的往外冒着烟,一旁的冰鉴像是比赛一般也不时往外吐出一丝丝的寒气。
朱标挥了挥手,让身旁伺候的秦无用退下,靠在椅背上,深吸一口气。
在纸上写下西安、太原、北平六个字,又自嘲的笑了笑,把草纸放在烛灯上,亲眼看着烧成灰烬。
略带痛苦的揉了揉眉心,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对几位弟弟的爱护是真的,情谊也是真的,可是作为太子储君,有些事情也不是他能左右的。
老爷子早年忙着打仗,几位弟弟说起来,都算是自己带大的,尽管几位弟弟对自己十分恭顺,颇有几分濡慕之情。
但自己处在这个位置,就注定了不能相信任何一个人。
蓝玉说望过老四的气,说老四有王者之气,朱标自己也不信这个,也不会因为这种虚无缥缈的理由,去无辜的猜忌国家的亲王。
可西安、太原、北平诸卫的卫指挥虽说都是东宫出去的属官,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人还有几分真心尚不好说。
当初朝廷扶持燕王,自己也在其中推波助澜,粮饷、兵马、军械无一不准,更深一些是有些节制秦王的意思。
天下第一藩啊,虽说自己不怕,可总要为大明万代考虑。
君不密则失其臣,臣不密则失其身,有些事情,也不得不早做打算。
如今看来西安倒是不用太过在意,最近父皇有迁都的说法,看那意思,多半要从西安、洛阳选择新的都城。不过现在时机不到,要等等。
......
等等吧,现在北元未灭,确实需要将出一门,朱标这样安慰自己。
最近几年草原上不太平,黑灾白灾肆虐,看来冻死了不少人和牛羊。
要不然去年,乃儿不花南下打草谷,不可能攻击永平府这样的重镇。
不过连城门都没看到,就被汤伯带兵打跑了,看来王保保死后,北元真是没有能人了。
唉!天下奇男子啊。终究逃不过一捧黄土!
要不要提议开办互市?
互市一开,可抵百万大军,边境也就不用留许多的大军,孤也能抽出手来,处理其他事情。
哎,等等吧,最不济也得打服了再开互市,上杆子的不是买卖。
互市要多出茶盐,云南刚刚归附,那有几个不太济事的盐矿,出的盐又苦又涩,嗯...做买卖就用那的盐!
铁器不能出,火器不能出,粮食换战马,想来他们也是不会拒绝。
最好让大明在草原上圈几个马场,唉...明军缺马呀!
高丽最近乱的厉害,那个人叫什么来着?嘶...对..李..李成桂,听说连纳哈出的北元铁骑都被他击败了,哼...倒是个人物!
以后主掌高丽政局,大约便是此人。
只不过李成桂部最近有向辽东转移的迹象,已经跟大明边境接壤,哼...倒是个野心勃勃之辈!
唉,分身乏术啊,要不然大军倒是可以开到辽东半岛,略施薄惩,让他知道大明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占孤的便宜,哼...怕是想瞎了心...
最近安南也不稳,趁着明军收复云南,也没少惹出乱子,都是混账,跟高丽一般货色,一边装孙子,一边占便宜,王八羔子....
唉,还得等啊,等沐英在云南站住脚,再从云南、湖广蜀地出兵收拾这些个混账....
倭寇也不安生,最近每年都趁着季风到江浙沿海劫掠一番,为此父皇还专门下旨驳斥过东瀛国王,唉....那厮不太顶事儿啊。
不过这事儿倒不用多放在心上,高低不过几百人的事儿,着沿海诸卫多加防备便是。
对了,还有甘肃、朵甘思、乌斯藏,大明对于当地的控制也还是太低了,一些土人首领在当地作威作福,甚至连一些寺院的喇嘛说的话都比朝廷管用。
朵甘思、乌思藏虽说都同意了大明的招抚,接受了大明的官职,可如要迁都西安。
从拉萨大军直下西安,虽说水路不通,但是骑兵顺势而下,又是一马平川的地势,多半是五天都用不了,到时候孤恐怕觉都睡不好。
平时更是只朝贡不交税赋,也太自由了些.....
混账的朝贡,净占孤的便宜.....
土官....土官...改土归流,重中之重,不过此事倒是宜缓不宜急,当时招抚朵甘思、乌斯藏的官儿叫什么来着?
记得是个和尚,什么名儿来着?.....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还要修河,修堤,黄河最近几年倒是没有太过泛滥,想来是前几年治河出了成效,河道官员倒颇有几分手段,倒是可以提拔一二。
李善长虽说胡逆案后渐渐隐居幕后,也从朝廷上淡下来,可之前毕竟是相国,门生故旧不计其数,怎么想个法儿把他挤兑走呢?
牵一发而动全身呐!
唉,愁死孤了,孤忙啊!
朱标坐在椅子上,眼睛怔怔的看着前方香炉上的狻猊大嘴里喷出的缕缕青烟,想的出神。
‘砰..砰..砰..’门外轻轻的扣响了紧闭的大门。
朱标回了回神,清朗的声音传出门外:
“何事?”
秦无用的语气谄媚十足:
“启禀殿下,皇长孙殿下来了!”
秦无用虽说精于谄媚,但是洪武朝的太监,还是知道进退的,只是告诉主子发生了什么事情,至于怎么处理,全看主子的安排。
“让他进来吧!”朱标的声音带着些疲惫。
朱雄英下学之后,正要打道回坤宁宫,走到正门却看见秦无用在前殿靠着石柱百无聊赖的发呆。
秦无用是朱标的贴身太监,既然他在这,那朱标也八九不离十了。
这可是稀客啊!这是终于想起来文华殿是自己的衙门了?
推门进去,看见朱标黑眼圈十分的严重,脸上带着几分疲惫之色,不由暗叹一声:看来历史上说的朱标是累死的,果然不假。
默默走到朱标身后,轻轻的在朱标的脖子上按摩:
“父亲,这累了就先歇着嘛!活是干不完的!”
朱标笑骂道:“咱们家就属你最是疲懒!”
接着就暗叹一声:“唉,大明立国不久,国事艰难,丝毫不敢懈怠啊!”
“你这会儿不读书,怎么有空过来了?”
“这不是想父亲了嘛!哪有儿子见自己父亲还要找理由的?”
说着朱雄英看见朱标茶盏里厚厚的茶叶,眉头一皱:
“浓茶伤身,父亲还是节制一二为好!”
朱标倒是不以为意:“嗨!哪有喝茶喝出毛病的!”
“过犹不及!”说到这,朱雄英突然想起来一个法子:
“父亲试过这样没有,置茶量可以多些,但是滚水需翻转十五次,等水温降些泡茶,既不伤身茶叶中还能烹出清香,父亲不妨一试!”
“果真如此神奇?”朱标有些存疑:“秦无用!”
.......
按朱雄英的方法试过之后,朱标很高兴:
“确有一股清香,嗯!不错!你从哪找的这个法子?”
“呀!”朱雄英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看父亲和皇爷爷太过劳累了嘛,儿子时常就留意些养身的方法!“
”嗯!“朱标点点头,眼中浮现一丝暖意:”你倒是有心了!“
”走,跟孤吃饭去!“朱标拉着朱雄英的小手,踏出了文华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