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其他两条路也有类似意味不明的话语。
“什么意思啊？云里雾里的。”齐科表示看不懂。
“按照游戏定律来说，这种诗歌一般都会有某种寓意。”钟石郁读出了重点，“可怕的原型、灼烧灵魂、永恒、黑暗……”
她摸摸下巴:“总觉得是在暗示恶魔的存在。”
“听老子的，就走中间这条。”姜昭指了指，“右边那批人没一个逃出来的，铁定是出事了。”
“就走中间。”楼月也点点头，她给钟石郁比了个手势，钟石郁点头，示意她也听到了中间那条路有浑重的喘息声传来。
“书上的意思是切茜娅的身体和心脏是分开封印的，只要毁了心脏，她的身体就会消亡，只剩灵魂被克制焚毁，再也没法出来蹦跶。”钟石郁凑近悄声道。
七人举着蜡烛，进入那条通往幽深不知处的中间道路，楼月不安地看了眼墙上的文字，总觉得遗漏了什么。
走进去才发现，里面的道路上是没有壁烛的，越走越黑暗，只剩几人手中的烛火亮着，宛若深邃无垠大海之上的一叶扁舟。
世界陷入黑暗之中，只剩几人的呼吸声。
楼月感觉到丝丝缕缕的凉意从脚下漫延全身，烛火的亮度微不足道，她看到众人的背影离她越来越远，忍不住快速追了几步，拉住钟石郁的手，她才觉得安心。
一时无人说话，楼月回头看了眼愈发远去，早已消失在黑暗之中的地下室入口:“秦曜天要怎么进来？”
“放心吧，他有自己的办法。”
楼月愣住了，姜昭的声音悠长深远，仿若离她很遥远，甚至有些听不清他的言语。
她怔怔看着前面几人的脑袋，追问了句:“什么办法？”
无一人回头，大家迈着缓慢一致的步伐前进，但她再次听到姜昭古怪扭曲的声音:“说……了…你也……听……不……”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四下再次陷入死寂。
楼月的心脏怦怦直跳起来，烛火愈发暗淡起来，她看着前面熟悉又陌生的女孩，感受着手心的冰凉，试探性地叫了一声:“钟石郁？”
女孩前进的步伐猛然停止，但其他人毫无知觉继续前行，眼见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烛火的照射范围内。
烛火微弱到快要熄灭，楼月意识到了什么，拿着烛火靠近她拉住的那只手。
“她”的上半身彻底隐匿在黑暗之中，堪堪露出一只手来。
惨白，肿胀，滑腻，手腕上青筋暴起，沿着臂膀向上延伸。
楼月顺着手臂目光上移，一张悚然的白脸近在咫尺，硕大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楼月冷不丁被吓了一跳，猛然抽出手，顺势踹出一脚，那张脸迅速后退隐入黑暗中，消失前露出一抹惨淡的笑来。
怎么回事？
前后的伙伴突然消失不见，楼月惊疑不定地看着四周。
这点微不足道的光在黑暗中如同沧海一粟，她什么都看不清不说，反倒令自己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寂静，无限的寂静。
黑暗里突然传出窃窃私语的声音，密密麻麻，如同咒语般令人不适，细听却又听不清在说什么。
楼月转身看去，声音戛然而止。
没一会，声音又响起来，并且逐渐在靠近。
待声音愈发近了，楼月又猛然点亮一根蜡烛转身，在微弱的烛火照射下，她看到黑暗中挨挨挤挤无数身影，随即消失了。
楼月咽了口唾液，她能感觉到周围藏着无数亡灵，正在目光阴森地盯着她瞧。
她不敢使用交流的技能，生怕这些亡灵把她生吞活剥。
亡灵正在逼近，楼月强迫自己冷静，她仔细回想墙壁上的话，没等她捋出个头绪，面前一个浑身湿淋淋的背影露了出来。
“……”
腥臭味扑鼻而来，楼月下意识后退数步，准备转身逃跑之际，不料“她”骤然回头，肤色惨白，眼神机械凝滞的面容一点点显露出来。
“她”瞪着空洞无神的漆黑大眼，突然咧嘴笑了出来。笑容从嘴角开裂到耳根，“她”一字一顿，音色凄厉道:“你见过我的孩子吗？”
楼月掐了自己一把，冷静问道:“你孩子去哪里了？”
似是没听到楼月的反问，她瞪着空洞无神的漆黑大眼又道:“你见过我的孩子吗？”
“没有。”楼月摇头，看着女人目光逐渐变得狠厉，她适时加了一句，“不过如果你能告诉我他去了哪里，也许我可以帮你找到他。”
女人的神色逐渐平缓下来。
顺着她的目光，楼月看到黑暗中渐渐浮现出一座房子来。
推开屋门，天光大亮。
楼月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地眯眼，待看清眼前场景时，她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房门，却发现房门紧闭，不见女人的身影。
这个房间构造她很熟悉，正是城堡中某个客房的布置。
“尼特，这是妈妈送给你的礼物。”女人抱着一个小姑娘，坐在圣诞树下，露出温柔的笑意，“快拆开看看喜不喜欢？”
“谢谢妈妈。”一个男孩从房间里拐出来，甜甜笑着接过礼物。
他小心撕开礼物包装，露出里面的拼图来。
“喜欢吗？”女人期待地问。
男孩垂着眼咧嘴笑了：“喜欢。”
高大的男人从里屋走出来，也递给小男孩一个礼物：“猜猜看爸爸送你的是什么？”
“玩具车。”男孩应声道。
男人有些惊喜：“真聪明，你怎么知道！？”
小男孩不作声，取出一辆坦克车后无辜仰起头：“因为爸爸每年送的都是玩具车，各种车型我都快收集齐了。”
“哦，这样啊。”男人摸摸头，爽朗大笑起来。
女人也笑出声，小女孩虽然不知道大人在笑什么，但也跟着“咯咯咯”笑起来。
一家人看起来其乐融融，但楼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夜间睡觉时，女人先哄了女儿睡着，然后前往小男孩的房间，手中拿着一本故事集。
她温柔躺在小男孩身侧，借着柔和的灯光，给他念《小红帽》的故事。
“小红帽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装成外婆的大灰狼呢？”男孩微微睁眼看向女人。
“因为小红帽不知道大灰狼是个坏家伙呀。”女人给男孩掖了掖被角，轻笑道，“快睡吧。”
“可是我知道。”男孩没头没脑冒出这样一句话。
“你这么聪明，当然知道拉啦。”女人关了灯，道了晚安离开。
她没有看见男孩在黑暗中大睁着双眼。
许是男孩眼底的阴郁过于骇人，楼月意识到什么，心惊肉跳地观察着小男孩的神色……
眼前的场景突然烟消云散，转而被一副血腥场面所替代。
她看着躺在床上血流成河的小女孩默然不语，随即打开男人的房门，毫不意外，惨死的场景。
小女孩脖颈上的扼痕异常刺眼，男人身上少说被刺了十几刀，他眼睛瞪得很大，仿佛有些不可思议。
她扶着楼梯下楼，叹息着转头看向挂在楼梯口摇摇欲坠的幼小身躯，是那个叫尼特的小男孩。
至于女人，躺在卫生间的浴缸里，早已溺亡。
“他不是你亲生儿子，对吗？”楼月突然开口。
身侧汇聚成型的女人，不，准确来说是充满怨恨的亡灵，她冷冷看着屋里的尸体，惨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楼月指了指墙上的相片:“你们出来旅游，所带的相册基本都是小女孩婴儿时期的全家福相片，却没有那个小男孩的照片。”她顿了顿，“更何况上面所有与家人在一起的照片，那个叫尼特小男孩都没有露出笑容。”
“这是为什么呢？”
看着女人愈发阴沉的神情，楼月只能硬着头皮:“这只能说明，你根本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女人脸上终于有了裂痕，尖啸吼道：“他当然不是我儿子！他不是！他不配！！！我只有一个好孩子！不是他不是他！”
屋内场景一变，楼月看到小男孩尼特和女人站在城堡楼梯口对峙。
“你为什么要杀我们！？”女人满面泪水，拿着刀指着尼特，“我们对你这么好，还带你来城堡旅游，我们并没有对不起你。”
尼特陡然安静下来，一字一顿，带着近乎刻骨的恨意:“你们骗我，我就要杀了你们！！！”
“我妈妈不会离开我，她不会不要我。”尼特眼睛红的泣血，“一定是你逼走我妈妈的，都去死都去死！”
“你妈妈早就生病去世了，你爸爸怕你接受不了，才说她去了远方，我们不告诉你，都是有原因的！！！”女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底流露出浓烈的恨意，“有什么你冲我们来，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孩子！！！”
尼特怔怔从口袋里取出照片。
那是个与他眉眼相似的美丽女人，她抱着他，微笑着坐在长椅上。
“不可能，不可能。”尼特不住喃喃，“你在骗我！你在骗我！”
他嘶吼道:“我妈妈没有死！你在骗我，你去死你去死！！”
说着他拿着手中利刃扑向女人，女人尖叫一声，一刀挥向尼特脖颈，看着他捂着脖子倒在地上，她静默许久，在他的脖颈上套了绳索，猛然将他推下……
而后，她一步一步走进浴缸，以决绝的心态，将自己溺死在浴缸中……
“所以，你见过我的孩子吗？”女人又重复着一开始的问题，眼睛里隐隐透露出期待。
楼月咬咬牙，进入小女孩的房屋，将支离破碎的她抱出房间，递到女人怀里。
女人神色破碎哀伤，她将面颊贴在小女孩脸上，小女孩的亡灵逐渐显现出来，她欣喜地抱住女人的脖颈:“妈妈，你终于来找我了。”
女人眼底蓄满泪水，流出的却是血液。
“是妈妈来迟了，妈妈来迟了。”
楼月心情复杂，女人不敢面对女儿被杀的事实，只能徒劳迷茫的四处游走，寻找死亡许久的女儿。
男人的亡灵走出房门，目光痛苦地看着妻子儿女。
楼梯上摇曳的幼小尸体也逐渐化为亡灵，尼特看了眼抱在一起的母女俩，抱着亲生妈妈的相片，蜷缩在角落里。
“没有告诉你真相固然是他们不对，但这绝不是你杀人的理由。”楼月叹了口气。
“我妈妈才没有死，他们骗我，他们骗我……”
什么样的孩子才会如此偏执和疯狂？
也许从一开始就让他认清真相，接受现实，这才是大人们应该做的正确举动。
永远不要忽视孩子的痛苦，毕竟活在期待和幻象中，也是一种难以抑制的绝望。
再加上这座城堡里存在恶魔的蛊惑，心中的恶念只会被不断放大，最终酿成惨剧。
楼月目光哀伤，她捂住眼睛，落下泪来。
说不通，若是万事万物都有解释的理由，这世界就不会这般荒谬，令人费解。
许久，楼月拭去泪水，目光变得坚定。
她推开房门，再次走进黑暗中。
这次，在烛火的照耀下，她看到许多痛苦挣扎的亡灵。
“求求你，让我解脱吧！”一个女人跪在地上，无望伸手拽向楼月的裙摆。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是个小孩在哭泣。
“只要您能放过我的孩子……”一个老人不断磕着头，额角沁出鲜血，“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他们本是普普通通的无辜人，却在这里经受无尽的折磨与伤害。
不该是这样的，这个地方……
楼月的眼神变得凶狠，这个地方，就不该存在。
面前亮起微弱的光，楼月眸光一颤，看了过去。
她竟然看到了自己，那是儿时弱小无助的她，以及身后逐渐展现的高大身影。
楼月愣住，看着他露出邪恶的笑意，捂住了儿时自己的嘴巴，将幼小的她拖进了黑暗之中……
她发起抖来，努力克制波动的情绪，深深吐出一口气。
楼月转移注意力，闭眼思索，陡然间终于想明白了进来时那股怪异的感觉。
一个可怕的原型/不会具备任何形体
不在于真实/因为无目可见
不在于情感/因为缥缈无影
灼烧不会腐朽的灵魂
它就在那里/永恒的歌唱
请永远不要忘却
唯有黑暗才能见证光明
唯有黑暗才能见证光明……
这里是痛苦的深渊，微光根本无法照亮，只有设身处地感受这里的黑暗，才有机会看到光明……
楼月睁开眼，目光清明。
她看向微弱摇摆的火焰，轻轻将它吹灭。
四周霎时陷入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楼月索性闭上眼，选中一个方向，坚定径直向前走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恍然间，楼月感觉到她似乎被吸入漩涡之中，巨大的撕扯力量让她恍惚以为自己会被扯成两半。
眼前陡然一亮，楼月还未看清楚，便见一道寒光直冲她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