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蕊苑里,几个丫环没看见三个孩子一起回来,不由都有些奇怪,当天太晚了,千陌没让她们侍候便睡了,没问成。
第二天,红翡最先忍不住,揪着夜魁的衣领将他拽到了院门外。
“哎哎哎,红翡姑奶奶,你这是作什么!男妇授受不亲,授受不亲,你注意点儿影响哈!俺还是个单身汉,没娶媳妇儿的光棍,你这么揪着俺,要是被俺将来的媳妇儿看到了,成……”
夜魁故意小声地穷叫唤着,似乎被红翡这么揪着是件很没面子的事情,可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却不是这么回事,那里面隐隐有着欣喜和得意,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红翡“呸”了他一声,一只手叉着腰,毫不客气地说道:
“就你这粗鲁莽撞、一蓬大胡子遮了半张脸的模样,你还会有人喜欢?鬼才信!说,昨天你们去哪了?小公子和小小姐怎么没有回来?他们是不是又遭坏人绑架了?小姐的脸色似乎不太好,莫不真的是出了什么事了?”
她家小姐昨天很晚才回来,也没让她们几个起来服侍,今天小姐起来后就一直在房里坐着沉思,好像有些不太高兴,所以她不得不做出种种猜测。
夜魁摸摸头,嗡声嗡气地说道:
“柳小姐当然不高兴了,那三个孩子嫌府里不好玩,吵着闹着非要留在逍王府里,你是不知道,逍王府里的下人们可是将这三个孩子当成小祖宗供着的呢,搜肠刮肚翻箱倒柜将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找出来摆在了他们面前,浔宝死活不肯走了,说要和他的太初叔叔培养培养感情,柳小姐不高兴,也只得随了他们的便。”
红翡听完夜魁的叙说,不由又好气又好笑,松了揪着他衣领的手,“噗哧”一声笑道:
“这几个熊孩子,我就知道里面数浔宝小公子最调皮捣蛋,这些天他就一直唠叨说小姐虐待他,不给他好吃的,这下赖在了逍王
府里,还不得由着他敞开了肚皮吃啊。”
墨翠刚才从外面领着小丫环端着早餐过来,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也笑了:
“照你们这么说,等小公子们回来的时候,不得吃成个圆滚滚的小胖子啊。”
红翡跟在她后面跨进院门,“可不是么。”
夜魁一把将一脚跨进院子的红翡给拽了出来,趁她发怒发飙之前,他赶紧捂住她的嘴,将她拉到一株大树后,压低声音说道:
“红翡妹子,哥问你个事,端看你答应不答应。”
红翡的嘴被他捂着,说不了话,只得拼命眨眼,也不知道她是让他说还是在让他松手。
夜魁也不管,他怕他一松手他的话还未说她就跑了,所以他三下五除二干脆利落地问道:
“红翡妹子,俺喜欢你,想让你做俺的媳妇儿,你愿意不?愿意就眨一下眼睛,不愿意就眨两下眼睛,给个痛快话。”
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红翡在听到夜魁简单粗鲁的表白后,先是吃惊地瞪圆了眼睛,随后那眼睛像扇风一样,眨个不停,嘴里唔唔着,也不知道想说什么。
夜魁的大胡子抖了抖,纳闷地问道:
“红翡妹子,你这是啥意思?眨个不停,难道是眼睛抽风了?俺懂了,你是不愿意,所以不停地眨,算了,刚才的话就当俺没说吧,得罪了。”
说罢,松开手,他转身一阵风般就进了琼蕊苑,扔下红翡一个人在那捂着胸口直呼气。
王裁缝正好从她身边经过,看见她这模样,一张老脸笑得更像一朵盛开的菊花了:
“红翡姑娘,六小姐在院子里么?老身想和她说个事。”
红翡脸上红扑扑的,也没扭头看她,只是挥了挥手,含糊地说道:
“王妈妈,小姐在的,您进去就是了。”
王裁缝说了声“谢谢”,便迈着步子进了琼蕊苑,墨翠看见她来,笑着说道:
“王妈妈,这么早您来有什么事情?小姐正要去吃早饭呢,如
果不急的话,等会再来说好了。”
屋里的千陌听到了,透过开着的窗户说道:
“墨翠,王妈妈这么早来一定是有要事,先让她进来,早饭我晚一点吃没关系的。”
墨翠见小姐发话了,便不再阻拦,掀起垂帘,将王妈妈让了进去。
屋内,千陌正坐在东边纱窗下偏头研究着什么,席塌上摆了一匹薄如蝉翼的纯白色丝质绸缎,摊开了一大截在塌上。
见到王裁缝进来,千陌抬起头,亲切地说道:
“王妈妈,这么早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么?”
王裁缝鞠了个躬,恭谨地回道:
“六小姐,老身手边的活暂时做得差不多了,昨晚家里人托人带话,说让老身回去一趟,有点家务事要处理,老身想请几天假回去一趟,小姐您放心,保证不会耽误了做嫁妆的活的。”
“既然这样,你又保证不会误了七小姐嫁妆的制作缝制,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就回去几天吧,好好将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再来。”
千陌允了王妈妈的请假,笑眯眯地看着她道了谢出了房门,转回头继续研究着那匹雪绸来。
她有个奇葩大胆的想法,她忽然不想穿着传统的大红嫁衣了,她要穿自己亲自设计制作的婚纱,在成亲当天与穿传统新郎红袍的南夜太初站在一起,不知道这种混搭会是种什么样的轰动效果呢。
越想越来劲,这一天,除了吃饭,她整个人就没出过门,一直呆在房里画草图,画了无数张又撕了无数张,终于在第二天傍晚的时候,画了一张自己满意的婚纱设计图出来。
等三天过后,王裁缝休完假回到琼蕊苑给千陌报到的时候,她走进正厅看到的,就是千陌趴在塌上,聚精会神裁剪着雪绸的认真模样。
王裁缝和千陌说话,她也心不在焉,头也没抬,只说了一句“嗯,知道了”,继续埋头手里的活儿。
王裁缝有些好奇,伸着脖子偷
偷瞄了瞄,没瞧出她裁的那些长片短片有什么用,撇了撇嘴,心道:这有钱人家的小姐大概是闲得无聊,裁布玩。
不再杵在这里打扰千陌,王裁缝搬起腿往外走,谁知刚走到门口,刚好看到张家媳妇急匆匆地走进琼蕊苑,脸上带着一抹焦急不安的神色。
院子里的红翡拦下她,在和她说了几句话后,脸色也是不由大变,带着她就往屋子里走。
王裁缝看得纳闷,刚要问是怎么回事,红翡已经拉着紧张得快哭出来的张家媳妇进了正厅,她只好又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红翡一进门,冲着千陌就蹦了这句话,随后又将张家媳妇推上前,对她说道:
“张家姐姐,你快给小姐认个错,说明原委,看看还来不来得及补救。”
千陌抬起头,盯着三人逐一看了一遍,温和问道:
“出什么事了?”
张家媳妇嘴唇颤抖着,双手用力绞着衣摆,眼里盈满了泪水,好半天才嗫嚅着说道:
“七,哦,六,六小姐,我,我刚才不小心将一块烧着的碳掉到了七小姐的嫁衣上,将,将,将……”
她说不下去了,眼里的泪也在此时掉了下来,一个没止住,哭泣声也随之响起。
什么?这个时候了,柳千紫的嫁衣竟被她烧了个洞?虽然她没说完,但显而易见是烧坏了,一块燃着的碳掉下去,不破洞才怪!
王裁缝在一边也急了,她走上前,抓着张家媳妇的手说道:
“张家媳妇,你这不是害了老身吗?这眼瞅着吉日快到了,你将七小姐的嫁衣烧了,你让老身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如何赶得及再缝制一件嫁衣出来呐!你你,你也忒不小心了,你让老身说你什么好哟!”
说着说着,她的手就忍不住去戳张家媳妇的脑袋,将她戳得头往一边歪,差点站不稳脚。
千陌朝红翡使个眼色,让她拉开王裁缝,淡淡地说道:
“好了,既然事情已经出了,王妈妈你也先别急。张家媳妇,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会去烧碳,又为何会刚好将它掉到了嫁衣上?”
张家媳妇只顾着在一边啜泣,抽抽答答的,根本说不全话,王裁缝忍不住开了口解释:
“六小姐,是这样,南夜国的绣女一般有个习惯,在绣完一幅图样后,会烧碳放到熨斗里将刚绣好的绣面熨平整,这样出来的图案会更好看,针脚也显得细密均匀,不会有时松时紧的情况。”
原来是有这样的习惯,那就难怪张家媳妇要烧碳了,大约是将烧好的碳夹到熨斗里时不小心掉到了铺在塌上的嫁衣了吧。
这么说来,确实是这个张家媳妇太不小心了,她怎么能这般粗心呢,不知道在一边将碳全部装到熨斗里去后再拿到塌边吗?
千陌刚要问还有什么补救方法没有,柳千紫恰恰在此时来琼蕊苑找千陌聊天,在门外听到说她的嫁衣被烧了个洞,急得笔直冲了进来,对着千陌哭丧着脸道:
“六姐,是真的吗?我的嫁衣真的被这个贱婢烧了吗?那要咋办啊?该咋办啊?今天都三月初十了,离成亲的日子就剩十八天,那嫁衣还赶得及做吗?”
一件嫁衣,从裁到缝再到绣上精美繁复的花样,即便赶工没有个一个月是无论如何做不出来的。
短时间内做出来的嫁衣,要么就是省略了大量的瑰丽花样不绣,就只在袖口和领口绣一点简单的图案要,要么就是绣工不精致,绣活粗糙不能近看。
千陌拍拍柳千紫的手,示意她镇静下来不要急躁。
大约是千陌的淡定影响了她,她果然平静了下来,静静地坐在一边,等她的六姐拿主意。
千陌不去看一旁仍在抽泣的张家媳妇,只朝着王裁缝问道:
“王妈妈,只剩十八天了,不对,只剩十七天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重新做一套一模一样的嫁衣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