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最要不得的就是被情之一字所缚,她的蕙儿会学会权衡利弊的。
兰贵妃见南夜蕙的态度已经开始转变,不再一心一意嚷着不要嫁到乌月国去,虽然这转变还不够彻底,但她相信,假以时日,在她每天的灌输劝导下,她的女儿终会全面改变的。
于是,柔和了语气,她轻言细语地对南夜蕙说道:
“蕙儿,你也累了,去你宫里好好歇歇吧,没事多看看各国的历史传记,特别是各国皇室的权利争斗与朝代更替,对你将来嫁到乌月国,会有好处的。”
“嗯,母妃你也歇息,蕙儿先回去了。”南夜蕙告别兰贵妃,便回了她的寢殿。
大宫女兰荷目送南夜蕙走后,这才抱着那只白猫进了寢殿,对兰贵妃躬身说道:
“贵妃娘娘,阿离给您带来了,奴婢已经将它的猫爪剪掉了。”
兰贵妃接过兰荷手中的白猫,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它的脖颈处那片柔软的白毛,眼里是一片清柔之色:
“阿离,你怎么这么调皮呢?居然趁我不注意就跑了出去,万一被人抓了或是不见了,你让我怎么办?在这深宫里,唯有你陪在我身边了,可不许再偷偷溜了!”
兰荷垂手侍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整个寢殿,异常安静,只有鎏金熏炉里燃着的兰花香袅袅,幽香阵阵。
自皇太后寿宴归来后,千陌的日子依旧是三点一线,家——千石记分店——千石记总店——家。
日子平淡而充实,艳倾公子曾造访过镇国公府,与千陌畅聊了一个下午,两人相谈甚欢,千陌对他的印象越来越好,发现他真的是琴棋书画歌舞诗,无所不能,无所不精,不负天下第一公子的盛名。
南夜太初却对这个艳倾公子颇为不喜,每每在千陌提起
他并赞不绝口的时候,总是会冷冷地打断她,要她看人不要看外表,千陌依旧我行我素,并笑他是看不得人家比他有才,比他长得好看。
南夜太初有一次扒着她的脑袋,仔细看了半天,才在她的挣扎中放开她,淡淡地道:
“我倒要看看你这小脑袋瓜里装的是什么?居然跟千浔一样,只注重外在美,整天艳倾这也好那也好,小心你家那个夜庄主知道了吃醋。”
千陌手里绣着那个万年也没绣完的绣球,白了他一眼:
“夜枭才不会吃醋呢,他没你小心眼!”
说完又勾下头甜蜜蜜地直笑,好半晌才又继续说道:
“虽然艳倾公子不管是模样还是才学,样样都很出色拔尖,但我觉得,艳倾公子只适合远观,夜枭这样的男人才是让女人有安全感的真男人,跟他在一起,我什么都不用担心,也不用害怕。”
南夜太初手里把玩着琉璃茶盏,也是好半晌未说话,只拿眼睛盯着千陌低垂的头顶,目光异样柔和而深情。
千陌低着头,并未看到他的表情,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不高兴,正好要换绣线了,便挑了根红色的丝线出来,一边穿针引线,一边清声说道:
“其实逍王殿下你也不错啊,又聪明又睿智,武功高强,出身又高贵,也不花心,这点最难得了,哪个女人嫁了你,肯定幸福得不得了。”
也许是说话分心,千陌手中的丝线穿了几次,都未从那枚细如牛毛的绣花针的针眼中穿过去。
南夜太初忍不住放下茶盏,轻轻说了一声“真笨”,抢过她手中的针线,帮她穿起绣花线来。
千陌看着他那双修长的手指,虽不若艳倾公子那样纤细玉白如葱,但干净整洁,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是一双很好看的男人
的手。
她忽然发现,南夜太初的手指和她的夜枭的手指很像,都一样具有一种男人才有的力度美。
想起他的这双手也曾抚过她的脸颊和嘴唇,千陌的脸不禁有些红了,这双手和夜枭的那双手,给她的感觉居然是一样的。
真是活见了鬼了!
她怎么能对夜枭以外的男人动情呢!
难道她天生就是个水性扬花、朝秦暮楚的女人么!
千陌正胡思乱想着,那头南夜太初已经将绣花线穿好,举着针线碰了碰她的胳膊,疑惑地问:
“陌儿,你在想什么呢?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反应,不会是想夜枭了吧?”
千陌“啊”了一声,赶紧收回心神,从他手中接过针线,看也不看,慌乱地就往绣球上下针,结果没扎对地方,反而扎到了绣球下面的手指。
她不由小声惊呼出声,将手拿出来一看,扎到的地方出了一粒黄豆大小的血珠,顶在她的中指指尖上,红艳艳的还挺好看。
她刚要寻块布将血珠擦掉,正在针线活的篮子里翻找,她的左手却突然被南夜太初捉了过去,然后下一秒,就被他将中指指尖含在了嘴里。
在千陌吃惊呆愣的表情中,南夜太初吮干净了那粒血珠,又用舌头将手指头周围舔了一圈,这才在千陌发怒前,依依不舍地将她的中指从嘴里拿了出来。
千陌羞得满脸通红,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想发火,又发不起来。
她也不知道为何会发不起火来,这种情况下,她明显是被南夜太初轻薄了,她不是应该怒斥他么?她不是应该将他赶出去么?
为何那股火堵在心口,就是发不出来呢?
千陌也不知道自己是为哪般,只得慌乱地将手收回来,低着头无意识地摆弄着那只快成形的绣球。
南夜太初
倒是气定神闲,嘴角噙着一抹笑看着千陌的窘态,想看这个小女人的脸究竟会红到什么时候。
好半晌,千陌才恢复平静,脸上的红晕才慢慢退下去,镇定下来后,她重新拿起针线,低头说道:
“逍王殿下,你在镇国公府住得也太久了,还是搬回王府去吧,免得皇上和太后担心。”
“陌儿,我都住进来这么久了,怎么突然要让我搬走?那天在皇奶奶的寿宴上,镇国公也是很委婉地让我搬走,你能给个理由么?”
南夜太初紧盯着千陌的侧颜,以及随着她低头而露出来的一段洁白如玉的后颈,那个微弯的弧度,真是好看。
还要什么理由!难道他不明白她和好爹的意思么?非要她将原因说出来,让大家难堪?
千陌突然愤怒地抬起头,朝着南夜太初凶巴巴地吼道:
“还能有什么理由!你就是想看我的笑话!你就是以欺负我为乐!你难道不知道,你就这么住在镇国公府里,外面的人是如何指着我和爹的脊梁骨戳的么!那些大臣们都在笑话爹,说他攀权附贵,有了一个庄主女婿,还要将你霸在府里,说他将女儿拿出来卖,想吊着你这个痴情王爷为他卖命!他们还说,还说……”
千陌忽然说不下去了,也不想说了,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让自己镇定下来,对着表情沉静的南夜太初,一脸懊恼:
“对不起,我的情绪有些激动,说话可能有些过,但请你体谅我们的难处,尽早搬出去,好吗?”
千陌本不是个在乎这些礼仪规矩的女人,南夜太初要住在镇国公府,爱住多久就住多久,她都不会去管,也不会在乎别人的议论。
只是最近,她发现自己对他的态度和感情在悄悄发生着变化,这让她恐慌,她
怕自己被这个逍王给分了心,她怕自己会爱上他。
是的,这才是理由:她怕她会最终爱上他!她怕自己是个三心二意的女人!她怕会对不起夜枭!
南夜太初定定地望着不知所措的千陌,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让她不自觉地将头低了下去。
“陌儿,我……”
他刚开口说了几个字,就被从外面掀帘急匆匆跑进来的红翡给打断了:
“小姐,九弦公子来信了,送信的人说很紧急,非常紧急,让你马上看。”
千陌放下手中的针线,疑惑地接过红翡手中的信封,撕开火漆,抽出里面的信,从头到尾快速看了一遍,然后抬头急切地问道:
“人呢?红翡,送信的人还在吗?”
“没在,他早走了,只不过临走的时候交待说让小姐您第一时间看信,说是非常重要非常紧急。”
千陌又将信看了一遍,凝神沉思了一会,果断吩咐道:
“红翡、墨翠,你们赶紧给我准备几件换洗衣物,我要马上出城,离开京城几天,我现在先去给我爹说一声。”
说罢,披上大氅就要出去,南夜太初马上拦着她问:
“出什么事了?”
千陌边往外走边说,“来不及给你细说了,我先去我爹那儿,回头再说。”
南夜太初却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他跟着千陌往外走,顺手从她手里抢过信纸,边走边看。
等他将信看完两遍后,将信还给千陌,安慰道:
“陌儿,你别着急,他们不会有事的。”
“嗯,但愿如此,我去和我爹商量一下,你先回去吧。”千陌点点头,对他挥了挥手,独自一人匆匆去了柳鹏程住的院子。
南夜太初看着她焦急的背影,出了会神,这才快步走回了缓归苑,唤来侍卫,沉声道:
“我们回逍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