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女儿堵得说不出话来反驳的木海清,阴沉着脸重重地坐了下来,鸡翅木的椅子被他的虎躯震得“咯吱”发响。
千陌来了精神,盯着台上的木凝烟仔细看了看,发现今天的她与前两日截然不同。
如果说第一次在琉璃塔初见木凝烟,这位城主宝贝女儿给她的印象是活泼可爱略带娇蛮的话,那么第二次见到那个逃出魔掌亲手血刃仇人的木凝烟,就让她见识到了城主小姐的机智果敢与狠辣。
而今天第三次见到台上参选圣女的木凝烟,则让千陌看到了一个成熟冷艳的城主府嫡女,她脸上有着符合她身份的绝情,虽然这份冷漠绝情很淡很淡,淡得别人察觉不了,却逃不过千陌的眼睛。
这场比赛的结果,在千陌的意料之内。
这一届的火之圣女,是木凝烟,她高贵的身份决定了圣女人选只能是她,也只有她最配。
当木凝烟如出尘的仙子站立在台上,等候上一任圣女出来和她完成交接仪式的时候,千陌发现她的眼睛朝贵宾席上看过来。
她的眼光扫过木海清,扫过夜枭,短暂地停留一下,然后,与千陌的眼睛对上时,千陌竟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再想仔细看时,她已经将眼光调开了。
千陌想,她毕竟只是一个才十六岁的少女,昨天那一场绑架,对她造成的阴影,只怕短时间内难以消除。
台上,新旧圣女正在进行着最后的交接,变故却在突然之间,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发生。
众目睽睽之下,上一任圣女忽然将木凝烟的双手反剪在身后,一把锋利的匕首瞬即抵在了她的喉间,木海清“噌”地站起身,就要往台上跳,同时他的侍卫也朝台上奔了过去。
“站住!任何人不许上来,否则我先杀了她!”
上任圣女忽然用一把苍老的男
声大声威胁,木海清本能地停住了脚步,并朝侍卫挥挥手,让他们退下。
“你是谁?为何要冒充圣女?”
圣女桀桀怪笑道:
“木海清,怎么连老夫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不久前,老夫还曾和你把酒言欢呢。”
穿着一身雪白飘逸的圣女长袍,顶着一张圣洁高贵的圣女脸,听声音却是一个苍老乖戾的男人,让人觉得相当违和。
千陌只觉声音耳熟,猛然想起在哪听过了。
原来是他!
木海清镇定下来后,显然也猜出了他是谁。
“一线天,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能逃出这里吗?!你已经是瓮中之鳖,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我会向皇上求情,争取给你宽大处理。”
“哈哈哈,木海清,你以为老夫是笨蛋吗?会听信你这一套!少来!只要你的宝贝女儿在老子手里,你们他妈的,就不敢动老子一根毫毛!”
一线天看着将台子围得水泄不通的官兵和城主府侍卫,不屑一顾地对木海清等人叫嚣着,手中的匕首紧紧抵在木凝烟咽喉上,锋利无比的刀刃竟微微割出了一点血丝来。
“让他们都退下,退到一丈外!否则,老子就让你的女儿给老子陪葬!”
木海清看见女儿脖子上的那一抹浅浅的红色,眸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他活这么大,还从未被人如此要胁过!
咬着牙,他一字一顿地道:
“都给我退下!”
官兵和侍卫齐刷刷地听令后撤到一丈开外,木海清的心腹侍卫阿狼,悄悄绕到台子后面,慢慢向台中间的一线天靠近。
木海清见此,沉下心来和他周旋,冷静威严地道:
“一线天,说吧,你要怎样才能放了烟儿。”
“听说你在通辑老夫,咱们几十年的交情,老夫自认对你不差,没想到你竟然对老夫赶尽杀绝!既然你容不得老夫,老夫只
能远走他乡了,就请木城主给老夫准备一匹千里马,黄金十万两,并安全地将老夫送出城外,你的女儿自会还给你。”
一线天非常小心谨慎,一边挟持着木凝烟,一边和木海清谈条件,同时还关注着四面八方的动静。
这只狡诈的老狐狸刚说完条件,马上发觉背后有人在靠近,立即将木凝烟扯成侧对前台和后台的姿势,手上的匕首又往下刺进去一分,恶狠狠地说道:
“木海清,让你的人退下去!否则,你现在就可以来替她收尸了!”
阿狼见自己被发现,只得撤回到木海清身侧,此时木凝烟已疼得皱起了眉头,断断续续续地道:
“阿……阿……爹……”
木海清狠下心,闭了闭眼,对一线天道:
“好,我答应你,这些东西准备起来需要一点时间,我立即吩咐下去。”
转过身,木海清对阿狼使了个眼色,大声吩咐道:
“阿狼,速去城主府,将我的那匹追云马牵来,另外,将府库里的现银凑够十万两黄金拿来,要快。”
“不要现银,要银票!木海清,你当老夫是傻子啊,带那么多银子,老子还跑得动么!”一线天果真狡诈,一语点破木海清的小企图。
阿狼迟疑着说道:
“大人,府库里现银可能不够,前些天刚好花出去一大笔银子,给官兵们发饷。”
木海清假装愣了一下,立即又大声吼道:
“有多少就凑多少,最主要是要快,烟儿等不起了!快去,别磨蹭了!”
千陌搂着小包子们,和夜枭退到一旁,悄悄问他:
“你能救她么?”
夜枭摇了摇头,“不想淌这趟浑水,静观事态发展,她爹应该能救她。”
很快,在众人焦急地等待中,阿狼牵着一匹通体纯白的骏马回到了广场。
“大人,马和银票都带来了。”
阿狼跪下向
木海清汇报,双手将厚厚一迭银票呈上,同时微不可察地朝他点了点头。夜枭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就知道阿狼在马和银票上应该是做下了手脚。
木海清手上拿着银票,问一线天:
“你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怎么给你?”
此时台上的一线天,也已等得焦躁不安,时间拖得久对他也不利,但他不愧是只和官府打了几十年交道的老山贼,多疑是他的本性,所以他小心谨慎地说道:
“将银票当老夫的面包好,丢到台上来,快,最好不要动歪脑筋!”
面对这个狡诈多疑的老狐狸,木海清也是没办法,只好将银票用布包了,丢到了台上。
一线天躲在木凝烟身后,押着她走到银票包前,冷声道:
“蹲下,慢慢将银票捡起来,不要试图反抗,也不要想耍小把戏!”
木凝烟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反而让匕首刺得又深了一点,听他如此说,只好老实地蹲下去,将地上的银票捡了起来。
一线天也是够狡猾,他与木凝烟一同蹲下身,又一同站起来,始终将她挡在身前,让木海清和侍卫无从下手。
“将包袱打开,数数银票有多少,快,别磨蹭!”
一线天右手的匕首仍抵在木凝烟的喉咙上,左手松开她的双手,一把反扣住她的腰,仍是将她控制得牢牢的。
木凝烟受制于人,只得含屈受辱地按他说的打开布包,露出里面厚厚一迭银票,双手颤抖着,一张张慢腾腾地数了起来,有好几次手抖得连银票都差点拿不住。
木海清焦灼地看着在一线天手中瑟瑟发抖的宝贝女儿,见她去数钱,忙向阿狼看过去,阿狼微微摇了摇头,他才悄悄舒了口气,刚才他真担心银票上被涂了毒药之类的东西。
这个一线天真是阴险可恶!不将他除掉,难解他心头之恨!
木凝
烟数着数着,忽然小声而急促地“咦”了一声,发现不对劲,又赶紧闭嘴,但一线天仍然听到了,忙扣紧了她问:
“怎么回事?有什么不对?”
“没,没什么。”木凝烟赶忙否认。
“没什么?你以为老子会信么!快说,否则……”右手的匕首贴着她冰凉的皮肤又更用力了。
“咳咳,松,松一点,我,我说,不,出话……”
一线天将匕首稍稍离开她的喉咙,但仍对着咽喉要害处,“快说!有什么不对!”
“是,是这几张银票,似乎,上面钱庄的印鉴有些模糊,好像假的。”
木凝烟怯懦地,畏缩着将疑问说了出来。
“拿来给老子看看,木海清要是敢以假银票唬……啊!”
一线天伸左手去接木凝烟递来的银票,不料木凝烟趁腰间的手松开之际,猛地将手中一撂银票往空中一抛,同时身子往左边奋力挣脱匕首,连脖子被匕首划出一条血痕也在所不惜。
台下的木海清见状,立即大吼一声朝一线天飞射过去,一拳就砸向了他的脑袋。
一线天先是被满天飞洒的银票遮住了视线,等木凝烟挣脱时,木海清的铁拳也已挥到面前,他连还击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一拳打倒在地,让跟上来的阿狼给绑了个结结实实,手中的匕首也“鎯铛铛”掉到地上。
木海清一把扯下他的人皮面具,面具下正是一线天皱成桔瓣的一张老脸。
见自己已彻底失势,一败涂地,他不由破口大骂道:
“木海清你个卑鄙小人,阴险狡诈,贪得无厌之辈,你做的坏事几箩筐都装不完,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在偷偷摸摸干些什么吗!你要敢杀了老子,老子就将你的事情都抖出来!还有你的宝贝女儿,啧啧啧,你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你派人铲了老子的山寨,老子就抓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