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几乎大半都归顺了霍利和大长老,妄图反水对付帝谌。
可他们都不知道,霍利利用自己的妻儿做局下引子。
帝谌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明白了,要是被那些人猜到霍利如此残忍的手段,只怕他们都会犹豫,重新作出选择!
霍利只能赶紧松口,同时更为悲痛,哀叫道:“我只是不想亡妻遭罪而已,难道有错吗?”
“老祖宗,您站在弟子的角度,就知道弟子为何阻拦和失态了!”
帝谌冷冷看了眼他,目光中带着明晃晃的不屑:“本座绝对不会让妻儿变成这样。”
“更不想站在你的角度,看那些邪恶残忍的真相!”
霍利身子一颤,不敢接话,装作悲伤欲绝的样子掩面而泣。
帝谌不再看他,吩咐众人道:“别拖拖拉拉插话,按照易晚的话去做!”
原本还想为霍利打抱不平的长老们,瞬间噤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的眼中皆是明显的不满。
帝谌可不管,他牵着小团子绕过屏风,从内室到了外间。
这样既能听到里间的动静,也能有适当的距离。
除了五长老和紫衣之外,其他人也纷纷效仿帝谌。
里间瞬时空了。
也是这时,五长老隐晦的看了眼走在最后的霍利,低声问易晚:“易大小姐,你究竟要做什么?”
“屋内的红沙幻并不明显,只怕之前我推断有错,小九若真只是因为难产而死,你如何收场?”
易晚无所谓道 :“我不会有错,便是弄错了,大不了就是守灵。”
“倒是你,刚才还要避嫌,为何又来问我这些?”
五长老深吸一口气,长长吐出:“经望鹤门一事,我自然相信你的医术。”
“既然你说是中毒,定有原因,并非空穴来风,只是小九的胎一直是灵医阁照管,同门子弟,谁敢对她下毒?”
易晚看到霍利的身影停在屏风处,歪头一笑:“五长老既然相信我,那不妨自己想想刚才种种有何蹊跷。”
五长老当真认真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
易晚则是一把掀开了棉被。
入目依旧是暗红血色。
穆晨晨穿戴完整,腹部的衣裳上并没有血迹。
只是,看着似乎有些别扭。
易晚和五长老同时沉默,两人觉得不对,又没看出是哪儿不对。
“咦?”紫衣奇怪道:“血的颜色为何不同?”
一语惊醒两个医术老手。
穆晨晨身下的血,分明是两个颜色。
靠近身下的是暗红,被褥和床沿却是鲜艳的红色。
按正常情况看,应该反着才对。
刚流出来的血殷红,流出去很远近乎干涸的颜色深暗。
易晚和五长老对视一眼,悄声道:“这血,只怕是后来染上去的!”
“我也看出来了。”五长老沉沉点头:“先前你说小九的死因有问题,我还觉着你是胡说八道。”
“眼下这情况足以说明并非你多虑,小九就算不是死于中毒,至少,也不是正常生孩子大出血而亡。”
五长老心下沉重。
虽说穆晨晨不是他的亲传弟子,至少也是他看着成长的弟子。
且穆晨晨性子沉稳乖巧,孝顺长辈,他们几个长老都很喜欢。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几乎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五长老反应过来后被自责所掩盖。
他要是不把穆晨晨交给冯辉就好了。
亦或者,在穆晨晨万般不适,躲在凝香阁不见任何人时,他应该来看一眼。
至少,应该派个人来,或许来得及做点什么。
易晚看出他的自责,叹道:“五长老别怪自己,就算你及时察觉,怕也不能破解。”
五长老沉浸在自责和悲伤中,闻言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易晚并未回答,她仔细查看床沿的血迹。
五长老越想越不对,追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
易晚停下手中动作,直直看向五长老,抬手设下了结界,这才道:“你们,是不是早就被霍利撬动了?”
“你,你说什么?”五长老避开她的视线,蹙眉道:“没头没脑一句话,谁都听不懂。”
易晚笑了笑,哼道:“老祖宗之所以是老祖宗,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你不算坏人,念在你去望鹤门帮我忙的份上,劝你一句,别跟霍利大长老父子搅合。”
“妖魔的事,一旦卷进去,不管你们目的如何,都会被定义为坏人。”
“到时候除魔降妖,你们会成为众矢之的!”
五长老一顿,瞬间睁大眼:“妖魔?你是说……霍利和大长老是妖魔?”
“不是他们。”易晚抬眼,正色道:“灵仙宗毕竟有护山大阵,还有老祖宗的结界护体。”
“妖魔不可能在里面久住,但,和他们勾结的是妖魔,否则你以为他们父子岂敢和老祖宗抗衡?”
五长老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骇然道:“可,他们父子从未表现出任何不对。”
“公然拉着你们和老祖宗作对,还以我为借口,这般荒唐难道不算不对?”易晚反问道。
不等他回答,易晚继续检查穆晨晨,边道:“从进入灵仙宗以来,我没有做错过任何事。”
“一直被人编排辱骂挑衅,唯独出格的一次是在演武台诛杀陈耀,但那是因为陈耀想要我的命,我不得不反击,同时杀鸡儆猴。”
“没想到啊,杀鸡儆猴没起作用,倒是更让人抓住把柄,以我去威胁老祖宗!”
五长老张了张嘴,脑中闪过关于易晚的种种画面,讪讪道:“老祖宗对你的维护是真。”
“我当了灵医阁长老多年,第一次见老祖宗,也是第一次见他收徒,更是从来都不知道,他会如此维护一个人。”
“哪怕名声扫地他都不在乎,所以大家都觉得你是狐媚子,要把我们灵仙宗的老祖宗拉下神坛。”
“而老祖宗色令君昏,我们灵仙宗不能接受!”
“我们师徒都没做错,难道不是吗?”易晚头也不抬,苦笑道:“错的是你们自以为正义。”
“今日的话五长老听也好,不听也罢,全当是我还了望鹤门的情谊。”
话传到五长老耳中,他愣了愣,心下犹豫纠结。
毕竟,大长老和他有多年兄弟情谊,霍利也是他看着长大的。
这父子二人虽然有野心,但也不至于以公谋私做逆贼。
但,从易晚的神色话语来看,她也没必要说谎骗人。
五长老觉得这里面的水太深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不管谁真谁假,都不再参与其中。
不过下一刻,就听易晚淡淡开口:“一个连妻儿都狠心活活献祭的人,本就是踩狼虎豹。”
“五长老与虎谋皮,还想居中而站,只怕到最后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1”
五长老再度愕然。
足足反应了几息时间,这才从易晚的话里提取重点:“献祭妻儿,你是说霍利献祭了穆晨晨?!”
易晚点头,指着她掀起来的衣襟处:“穆晨晨的腹部是被生生撕裂的,那时候她还活着!”
“你是医者,自己分辩吧,免得我说的再多,你也只会以为我是因为和霍利父子的恩怨,想要陷害他们。”
五长老赶紧凑上前。
穆晨晨瘦骨嶙峋,近乎皮包骨的状态,腹部上的皮肉看上去格外清晰。
不用近距离看,五长老一眼就能分辩,她肋骨至少断了两根。
紫衣在旁不忍继续往下,啧啧道:“他们怎么敢让我们来诊断的。”
“肋骨都断了,岂能是难产所致,分明……”
她到底善良,实在说不下去了。
五长老越看,脸色越是黑沉。
不光肋骨断了,穆晨晨腹部的伤口并非刀切,看上去也是被生生撕裂的。
就如……利爪往下直接扯开一样!
这个发现,让五长老脸彻底黑了:“霍利这是什么意思,他难道笃定我不会说出真相?!”
“或许当真是这个理由。”易晚提醒道:“你们被他说动,按理来说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你们只能帮他说谎,从而对付我和老祖宗。”
其实,不光五长老觉得离谱,易晚更觉得可笑。
霍利城府深,应该不会这么大意。
要么,他太自信了,以为凌青会扫平一切,不会让人抓住把柄。
要么,的确如五长老的猜想,他自以为说动了所有人,胜券在握,有恃无恐。
可不管是哪一样,易晚都觉得霍利愚蠢。
越到最后,越不能有一点儿差池,他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看来,还是一生过于顺遂,没经历过风雨毒打,没有任何经验啊!
“荒唐!”五长老反应一瞬,大有被人戏耍的感觉:“霍利当我们是什么,他的工具吗?”
易晚再度点头,火烧浇油:“或许他也是这么想的。”
紫衣适时道:“师父,霍利太可怕了,大长老也很可怕,我们别跟他们为伍好不好?”
她目光扫到穆晨晨的惨状,打了个寒颤:“霍利一直表现的很爱九师姐,没她不行。”
“可他还是残忍的杀害了九师姐,连他亲生孩子都没放过,要是我们触动他的利益,岂不是……”
说到最后,已然带了哭腔。
五长老心疼弟子,尤其是看到穆晨晨的下场后,更是触动。
他心下较量,很快咬着牙关,狠狠道:“霍利摆了我们一道!”
说完,他看向易晚,声音里带着哀求:“是我糊涂,被霍利的花言巧语给骗了,易晚,我没脸要求别的。”
“只求你,帮忙请求老祖宗念在紫衣对你好的份上,绕过她一命,她什么都不懂,是被我连累的。”
“不不不。”紫衣吓得直哭:“师父,你很好,我不会抛下你的!”
“紫衣听话!”五长老办是威严,办是劝慰:“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我错信别人,居心不良,有什么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那我陪师父一起面对。”紫衣呜呜咽咽,语不成调:“师父是我的恩人,我不会抛下你。”
师徒拉扯了好几个来回,易晚被两人吵得头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两人总算安静了。
易晚蹙眉道:“别吵吵,你们无心还是有意,老祖宗自然会分辩。”
“知错能改,便有余地,眼下还是先解决穆晨晨的事。”
紫衣捂着嘴,不敢再哭,憋的直打嗝。
五长老很快冷静下来。
他现在也知道,老祖宗和易晚都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后面的事,或许没自己想的糟糕。
五长老平静后,郑重道:“你想我们怎么做,现在拆穿霍利吗?”
易晚摇头:“还不是时候,霍利和大长老可恶,他们都不是核心人物。”
“真正厉害的,只怕还有那位神神秘秘的大祭司。”
“凌青?”五长老下意识摇头:“不可能吧,凌青是上一任大祭司的女儿。”
“她自小都在灵仙宗,怎么可能和妖魔勾结?”
“知人知面不知心。”易晚检查完毕,为穆晨晨整理好衣襟,道:“不过暂时是我的猜想。”
“五长老信不信都可,或者,你也可以选择中立。”
五长老现在相信易晚说的任何一个字!
何况,现在中立已经迟了!
涉及妖魔,非要二选一,他肯定选择老祖宗和易晚啊!
他忙不迭点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会防备凌青的,你还没说要我怎么做。”
“替我作证,说穆晨晨乃是中毒所致!”易晚眯了眯眼,在五长老的疑问再度抛出前,解释道。
“霍利没有彻底翻脸,依旧在和我们周旋,说明他的计划尚未完全成功,咱们一点点逼出他的实话!”
五长老点点头,旋即又问:“可你刚才说的献祭,到底是什么?”
“何等阴邪阵法,才需要活人活胎献祭?”
饶是五长老见多识广,也想象不出来。
况且霍利的阵法就在老祖宗眼皮子底下,老祖宗竟然毫无察觉?
易晚摇头:“我不能完全肯定,从他的行径猜想,大概是复活大妖大魔的邪阵。”
“嘶。”五长老打了个冷颤:“霍利这小子,当真疯了!”
恰好此时,外边响起霍利的声音:“五长老,你们还需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