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雅兰盯着这张熟悉的脸庞。
昔日的慈爱历历在目,却和如今的血腥狰狞毫无关系。
在永安阁内撞破,林中月的心虚难堪几乎写在脸上,易雅兰并不认为她有那么精湛的演技!
透过带血的面具,林中月的表情实在虚伪。
易雅兰心里越发清醒——易晚不可相信,她林中月更不可信!
妄图用女儿的血给儿子铺路,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哼,说什么亲情,分明是披着亲情的皮算计!
当然,林中月要演母女情深,易雅兰不介意忍着恶心应付。
不就是做戏吗,谁不会啊!
她笑了笑,眸光逐渐柔和:“夫人说的对,我们二人血脉相连,比起易晚那外人,自然是亲厚无间。”
“我相信你的话,也相信你此前种种都是为了我好。”
易雅兰如此回答,反而叫林中月愣在原地。
以她对易雅兰的了解,怎么都要怀疑对峙,解释一大番。
林中月等待许久,连说辞都准备好了,这,这就相信了?
“你,你相信?”她怔怔的盯着易雅兰,企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
易雅兰面上不露痕迹,挑眉道:“夫人不想我相信?”
“当然想!”林中月深吸一口气,管不得真假,一股脑往下道:“雅兰,我之前用错了法子,你肯原谅我吗?”
“能啊。”易雅兰话锋一转,道:“不过呢,你在师兄弟面前那么说,害的我名声受损严重。”
“当年你用那些阴损的法子让易晚名声扫地,我可不想成为下一个易晚。”
“夫人,你愿意帮我澄清吗?”
“这……”林中月迟疑道:“雅兰,不是我不想,只是澄清的话,我就成了说谎的那个人。”
“我到底是门主夫人,如此一来岂不是威望全无,以后还怎么在弟子面前立足?”
“可说谎之人的确是你。”易雅兰微微歪头,视线一瞬不瞬对着林中月:“我并非有意对付易长赫。”
“你在众位师兄弟面前,将我塑造成了冷血无情,不仁不义的阴险小人,不该帮我澄清?”
“还是说在夫人心里,慈母之心只在利益中,对我的清白名声毫不在意?”
林中月蹙着眉,对上易雅兰怀疑的视线,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她隐约猜到,易雅兰如此咄咄相逼,并未真的相信她之前的道歉。
可要她去众位弟子面前给易雅兰澄清,她做不到。
“看来夫人的母爱有限,不能既给易长赫又给我。”易雅兰眼中有了实质的情绪。
讽刺,寒意,不甘,以及恨。
“风大雨大,我没空跟夫人叙旧,在夫人为我澄清之前,咱们还是先别见面了吧。”
她没关注林中月的脸色,说完直接离开。
“少主,夫人不是您想的那个意思,您先留步,再容辩驳!”丽桃撑着伞想去追。
又担心淋湿林中月,只能停在原地高声劝着。
易雅兰恍若未闻,径直消失在了小径之外。
“罢了。”林中月反而松了一口气:“她就是这个性子,若毫不计较,那才是可怕呢!”
“夫人可不能放任!”丽桃咬着牙关,道:“少主明显芥蒂之前的事,更相信易晚的话。”
“少爷尚且没有好转,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和少主翻脸。”
林中月抬眼看向连成线的雨水,苦笑道:“现在不是我想如何,就能如何。”
“她要我去众人面前澄清,岂不是让我在她和名誉之间二选一?”
“长赫成了那样,便只剩下一口气,我也不能垮!”
丽桃无奈叹道:“那现在怎么办?”
“去门主那边。”林中月走了几步,猛然察觉不对,回头看向易雅兰消失的地方。
“若你是易雅兰,在听到我那番指证后,会跟易晚如何说?”
丽桃仔细想了想,轻声道:“一一辩驳,跟大小姐说一切都是您做的,自己只是您口中的替罪羊。”
“不,不仅是这样。”林中月眼睛微眯:“我这心总是不安宁,她该不会为了投诚,说出更多不利于我们的事吧?”
丽桃并没想那么多:“就算少主想拉您下水,也要有个证据。”
“少主除了反驳,别的事情上也拿不出让大小姐相信的东西,咱们打扫的还算干净,您暂时可以放心。”
林中月沉着脸,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小声道:“话虽如此,但怀疑的种子种下,便会如那雨后春笋。”
“我从未预想和易雅兰翻脸反目,所以发怒提及云氏时并未避讳,如今成为易雅兰手中最大的筹码。”
“丽桃。”她转向身边的人,目光凌厉:“当年的事情,你确定再无人知道?”
她眸中的寒意如三尺冰封。
丽桃下意识打了个冷颤,赶紧磕磕巴巴回应:“这么大的事,当然谨慎处理过。”
“除了您和我,还有门主和宋叔四人之外,全部成了不能张嘴的死人。”
“夫人若是担忧此事,大可不必,毕竟少主和大小姐都不是傻子,没证据的事不可能拿出来说。”
“退一步说,此事还牵连门主,门主不可能放任其乱来。”
林中月深深看了眼她,忽然笑了:“宋叔,哼,走吧,去瞧瞧门主!”
永安阁内。
苍术出去一趟回来,小声道:“事情交代出去了,我特意留意过夫人和少主。”
“要说这母女二人也是真的有意思,刚前后脚来了永安阁,又前后脚去了门主那边。”
“哦?”易晚看向雨幕:“真真是有意思了,如此热闹,咱们也去瞧瞧。”
“雨大着呢。”苍术劝道:“如今望鹤门四处都有我们的耳目,您要知道什么,都会及时送到跟前。”
“听到和亲眼看到,区别很大的!”易晚撑着伞出门:“你单独撑伞,雨大,别淋湿了。”
苍术赶紧跟上,走了几步后,终于后知后觉开口:“小姐,您该不会要现在去拆穿吧?”
“可一定要慎重啊,尚未找到证据,要是门主这时候杀了宋叔和丽桃,咱们可就什么筹码不剩了!”
“我没那么莽。”易晚笑了笑:“事关我娘的死,我不会惊动易峰,让他有机会抹杀证据。”
“只是闲来无事,单纯看狗咬狗的热闹而已!”
易雅兰先一步抵达易峰屋内。
进门后,她直接跪在了易峰跟前。
易峰看到这阵仗就头疼,说话语气自然也不好:“又怎么了?”
“爹,我是来请罪的。”易雅兰端正跪着,眼眸低垂,郑重其事道。
易峰眉头蹙的足以夹死蚊子,不满写在脸上:“又是什么事?”
“关于门主夫人。”易雅兰深吸一口气,道:“此前我已经跟您揭发,是她在丹药里面做手脚害您和姐姐在前。”
“后面又贼心不死和蛇妖勾结,所行所为实在不配为门主夫人!”
易峰啧了一声,不悦的拍了拍桌子:“这些你早就说过,雅兰,我让你成为少主,不是叫你在这几次三番说废话。”
“还有,你要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林中月是我望鹤门的夫人,是逍遥宗的二小姐,身份摆在那儿。”
说到这,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易雅兰一眼:“除非有朝一日被望鹤门厌弃,否则,面上的和谐尊荣会一直在。”
“你,要学会粉饰太平,而不是时不时来我这里告无谓的状!”
易雅兰怔怔的看着他。
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爹,若她不是逍遥宗二小姐,对望鹤门有影响吗?”
易峰满意的看着她:“当然了,自从我成为废人,望鹤门的一半天都是林中月和逍遥宗撑起。”
“除非我们有逍遥宗和她的把柄,否则现在动她,不是明知之举。”
“这也是为何上回你说穿后,我并未责罚她的缘故。”
易雅兰了然,起身道:“爹,我明白了,今日是我莽撞,不该前来打扰。”
“明白就好。”易峰透过大开的门看向雨幕:“回去吧。”
易雅兰尚未出门,林中月已经到了。
“你怎么在这?”林中月心里咯噔一声。
刚才两人说完话不欢而散,易雅兰分明是朝雅兰苑的方向去了。
怎么竟是来了易峰这儿?
易雅兰也没想到林中月回来,蹙眉道:“我是望鹤门少主,去哪儿,不需要跟夫人报备吧?”
“当然不用。”林中月朝屋内看了眼。
易峰坐在轮椅上,就在不远处瞧着她们。
距离不近不远,林中月却没看透他的表情。
她剩下的话咽下去,朝易雅兰逼近几步,沉声警告:“我不求别的,希望你长点心。”
“你胡乱攀咬,非但动不了我,还会让人忌惮你这张破嘴,懂了吗?”
“多谢夫人劝告。”易雅兰眨眨眼:“同样的话送给你,希望夫人也慎重行事。”
“我现在是望鹤门少主,便是为了自己曾下过的命令,爹爹也不会动我。”
易雅兰说完,轻哼一声就要走。
易峰却是道:“既然都来了,进来坐一会。”
易雅兰回头,像是没听懂:“爹?”
“一家人,很久没坐下说说话了。”易峰看似感慨:“今日下雨,索性无事。”
易雅兰只能跟在林中月后面进门。
圆桌很大,三人各自占据了一方。
尚未开口,门口传来易晚的声音:“哎呀,我来的是不是不巧了?”
易晚将伞放在门口,转身进门:“家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