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莲娣的笑意僵在脸上。
想发火又不得不按耐住火气,好言好语劝道:“帝老爷,我不会说话,但句句肺腑。”
“你别生气啊,对了帝夫人,你刚怀孕不久,我给你准备了些白云镇的补品……”
云晚意淡淡的扫了眼她带来的东西,轻声道:“不必了,我家老爷准备了很多东西,足够了。”
“再说,我得给孩子积德,少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对吗?”
“你,你……”赵莲娣一下子就听出来,这是她去铺子找茬,对帝夫人的诅咒之词。
她眼神躲闪,道:“那时候我被仇恨冲昏了头,无心之失,不是真的想要诅咒你。”
“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
“听闻林家出事了。”云晚意微微一笑:“你三个孩子都官司缠身,我再行诅咒,你会如何?”
“你人美心善,定然不会。”赵莲娣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含糊的恭维,贬低自己道:“和我这种人计较,掉价对不对?”
她虽然自私,但却是为子女着想的慈母。
赵莲娣就是因为林家,因为几个孩子,才会忍气吞声,伏低做小来帝家道歉。
“如何不会?”云晚意却没放过她的意思:“前几日我们府上的下人,竟然在我吃的补品中,加入了活血化瘀的东西。”
“你猜猜,他们为何这么做?”
“这……”赵莲娣揣着明白装糊涂:“许是那些个人不懂药理,或者是一时间没搞清楚!”
“不是,这种人稍微审问,就吐了真言。”云晚意缓步走近赵莲娣。
常景棣横了一步,挡在云晚意跟前护着她。
云晚意绕过赵莲娣,幽幽道:“那几个人口口声声是被人指使的,林夫人,你说我初来白云镇,谁会针对我?”
这件事审问出来后,云晚意并未和赵莲娣对峙。
这种事,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找上门赵莲娣照样不会承认。
她只是和常景棣合谋,揪出林家几个孩子的罪行,一一昭告天下。
这不,赵莲娣自己找上门,为了此事!
赵莲娣眼神躲闪:“帝夫人,这些事我怎么知道?”
“不知道啊,那就请回吧。”云晚意不慌不忙,道:“来人,送客!”
“哎哎哎!”赵莲娣一见这个架势,赶紧开口。
但开了口,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难道要承
认,是她指使别人,谋害帝夫人的孩子和帝夫人吧?
“看来林夫人还是没想好。”云晚意冷眼对着立秋,提高声音:“愣着干什么,听不懂我的话吗?”
立秋从云晚意的表情能看出,她是在做戏,并非真的发火,却也配合着道:“县丞夫人,您还是先回去吧。”
“我们夫人为了被下毒谋害的事,怒了好些时间,这几日心情才有所好转,您这一来,夫人心情肯定又不好了。”
“您是来道歉的,可不好弄巧成拙,叫咱们夫人越来越憎恶您!”
“是啊!”寒露配合着,阴阳怪气道:“县丞夫人,咱们爷是出了名的疼媳妇儿,爷一怒啊,很多人都要遭殃了。”
“县丞家最近不就闹得慌,您自个儿心里没点数?”
两个丫鬟都是伶牙俐齿,换做之前,别说丫鬟了,寻常人家的夫人跟赵莲娣说话,都得顾着她的脸色。
堂堂县丞府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辱?!
赵莲娣脸色大变,再也忍不住了。
她不想忍气吞声,也不想在受这个气了!
昭儿说得对,帝家就是不识好歹,没眼力见!
她不该来的,白白受这一遭屈辱!
赵莲娣深吸一口气,手在礼盒上敲了敲:“歉也道了,还跟你说了多番好话,这台阶,你没打算下了?”
“台阶?”云晚意眼眸骤冷:“你自己留着吧,我的路都是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不需要任何人给!”
“好,好样的!”赵莲娣蓦然起身,恼羞成怒,道:“脸给过了,你们不要,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只要我家相公在一日,我便是县丞夫人,饶你们是上城来的也没用!”
云晚意不急不恼:“但愿过几日,你还能这么硬气的说话。”
赵莲娣带着一股子气走了。
常景棣心中不快,问云晚意道:“她送上门,你为何不趁机直接出手教训她?”
“她马上要遭报应了,还需要我动手?”云晚意伸出青葱般的手,道:“我可不想手中沾染脏东西!”
常景棣点了点她的鼻尖,轻笑道:“也是,你这双手白净,不能被这些个东西污染。”
“好了,先进去吧。”云晚意挽住常景棣的胳膊,道:“今日的甜汤呢?”
“备着呢。”常景棣喊谷雨道:“去把东西端上来。”
谷雨送来的甜汤
盘子旁边,还有一根好看的紫色水晶簪子。
“这是哪儿来的?”云晚意看到那簪子的样式很别致,疑惑道:“你今儿不是跟我们去北山观了,还有空买这个?”
“昨日出去看到的,带回来后我重新改过。”常景棣拿起簪子插在她发间,道:“这个颜色清透,很配你。”
云晚意摸了摸簪子,心中很高兴,却还是不忘叮嘱:“多事之秋,要低调才是。”
“这个簪子不算昂贵。”常景棣叹了一声,道:“你要过简单的生活,可不能委屈自己的吃穿用度。”
“咱们是商人,过的富裕些没人怀疑。”
“话是这么说,在上城你是镇北王,我是镇北王妃,只要皇上不发难,我们能横着走。”云晚意握住常景棣作乱的手,道。
“可在白云镇,我们是寻常商人,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林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说着,云晚意想到了无尘道长的话。
只要她不回归玉姮宗,魔道就会不停作祟,直到她永无轮回。
也就是说,她以为解决了常牧云,云柔柔,林州云氏,以及后来的百里氏和帝氏,远离上城,能过上平淡安稳的日子,全是奢望!
换句话说,她才是麻烦的根源。
初到白云镇,他们就惹上赵德柱和林家。
尤其是和林家,仇恨渐深,完全不能化解。
虽说麻烦不是因她而起,本质却是如此!
她说着说着戛然而止,常景棣逐渐察觉不对劲:“晚意,你是不是在自责?”
“我,是不是真的不吉利,走到哪儿都麻烦不断。”云晚意垂下眼眸,小声道:“要不,你带着他们回上城吧。”
“这样至少……至少你们都不会有事!”
不管常景棣将来,会不会想起轮回前他是无量宗宗主帝谌。
云晚意只知道一点——只要他们远离她,一定会平平安安!
“说什么傻话呢?”常景棣握紧她的手,笑道:“你是我拜了堂的妻子,咱们一体。”
“再说很多事也是因我而起,并非因为你一人,反倒是你,因为我受了不少委屈。”
“如今否极泰来,就是几个小毛贼,我都没放在眼里,你何必自责,是不是有孕后心思太多?”
“不是。”云晚意动了动嘴角,到底没将无尘道长的话说出来。
毕竟,她要不是亲眼
所见,也不可能相信玉姮宗的存在,不相信她是所谓姮晚的轮回转世。
太怪异了。
而且她还没做出决定。
如今的她,一切都是在听无尘道长说,除了在玉姮宗感受些许熟悉,一点关于玉姮宗的记忆都没有。
哪怕回到玉姮宗,也不是姮晚!
何况还怀着身孕。
常景棣不知道云晚意心中的纠结,越发相信她是因为孕后不安,多思多虑才会如此。
他把人抱紧了,柔声道:“你放心,林家很快就会完蛋,不会对你我造成任何影响。”
云晚意窝在他怀中,不安越发明显。
因为无尘道长的话,她更加确定,就算搞定林家,还有张家李家王家等等麻烦等着她。
只能找机会,再见一面无尘道长了。
……
另一边,赵莲娣一股气憋着,回家终于炸了。
她不敢舞到林沛明身前,跑到偏殿砸了不少东西。
动静极大,除了瞒着林沛明那边,其他几个人都知道了。
林昭第一个赶来,看到站在一片狼藉中,脸色狰狞的赵莲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看就是去帝家受委屈了!
林昭又是心疼又是好气,把几个收拾的婢子赶出去,叹道:“娘,我说什么来着,帝家就是硬骨头。”
“不让他们疼,他们不会长记性,看,白受气了吧?”
“你还说!”赵莲娣红着眼,哽咽道:“你不知道我今儿做到什么地步了,自打你爹成为县丞,我就没做到这份上过。”
“他们还给软刀子,用下毒的事情来说,哼,那也不是毒啊,当初就该下毒,毒死她算了!”
“下毒,娘,你在说什么?”林曦闻讯进门,疑惑道。
赵莲娣没搭理林曦,自顾的继续抱怨着。
林明珠赶着过来,听了个大概。
她性子暴躁又没脑子,等赵莲娣说完立刻道:“娘,你干的没错,这种人就该下毒毒死算了!”
“三妹,你少说几句!”林曦想到林沛明的话,沉声道:“如今爹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
“爹一直就想和帝家缓和关系,咱们……”
“大哥,你是个怂蛋,我们不是。”林明珠不耐烦的打断道:“我算是搞明白了,杨家那摊子事,都是帝家翻出来的。”
“我就说呢,那杨妮和她娘都被烧死了,留下个不成器的杨树,又被我狠狠敲打折磨
过,无依无靠,不可能敢闹事。”
“原来是帝家在后面撑腰,给他翻浪的勇气,哼,就算是要下狱杀头,我也要把这笔帐给讨回来。”
“明珠说的没错。”林昭接过话,恨恨朝林曦道:“不只是她的事,还有你我,我干的勾当早就存在了。”
“整个白云镇,也有不少知情人,可谁都不敢把事情闹到官府去,就是以为我的身份,偏他姓帝的不长眼。”
赵莲娣听的连连点头:“昭儿说的没错,曦儿,你勾搭的那个青楼女子,我早就替你处理了。”
“若非有帝家的人挑唆,她大着肚子,怎么敢在咱们县丞府前闹事?”
“你爹迂腐,你可千万别学他,低声下气只会让人看扁了,帝家也不会原谅我们,今儿我算是看明白了。”
林曦咬着牙不敢搭话。
说来也巧,白雪和黄呈悟的事他都不知道,帝家却给挖出来了,还饶了这么大一圈。
说是无意为之,绝对不可能!
林曦心思动摇,小心翼翼道:“可,我是这么想,爹那边呢,您也知道爹的情况不好。”
“大夫说再受刺激的话,只怕挺不过去!”
“你爹这人畏手畏脚,顾虑良多。”赵莲娣心一横,道:“他如今不好下地,我们趁机把人解决,不就行了?”
林曦缩了缩脖子,默认了赵莲娣的话:“那,要怎么做呢?”
“帝家对白云镇而言完全陌生,能在短短时间内弄清楚我们家的一举一动,实在是不容小觑。”
“若做不到万全,一把将之毙命,只怕后患无穷!”
林昭一笑:“我已经打点好关系了,说来也巧,北山观那边不肯接受,我找了南山寺的人。”
“有南山寺的人出面,爹那边也有个交代。”
说到这,林昭想起在北山观看到的那一幕,话锋一转道:“不过,我随娘去北山观,无意间看到帝夫人和北山观大长老密谈过。”
“帝家既是刚来,不该和北山观有所牵连吧?”
“不会。”赵莲娣蹙着眉,一口咬定,道:“今日我特意叫人打听,那个帝夫人进内殿了,香都没上,说是身子不适。”
“保不齐就是她瞎溜达,无意间遇到了北山观大长老。”
“那就好。”林昭也觉得不可能是他想的那样,沉声道:“有娘的支持,明儿就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