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晚意的发现,是无意间在玉夫人房间看到的一样东西。
早间给玉夫人施针过后,晚上本不需要再去。
也不知道玉夫人受了什么刺激,晚上心情很差,夜半来到福来客栈,紧急把云晚意叫去房间施针,说身子不适。
哪怕玉夫人带着面纱,也能看出她情绪不好。
露在外边的双眼含着熊熊怒火,似乎下一刻就要将目光所及的所有东西点燃。
云晚意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默不作声给玉夫人把脉。
从脉象上看,玉夫人的确急火攻心,血气和心病相交,算不得什么大问题,心口这股邪火出来,也就好了。
偏玉夫人越想越不是滋味,好好的把脉呢,空出来的手忽然砸了旁边的茶碗。
地上铺着厚厚的伊丝绒毯,茶碗砸上去发出一声闷响,碎成了几块。
不知道是不是没达到自己发泄的效果,玉夫人更是生气,心口剧烈的上下起伏,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玉夫人。”云晚意放下把脉的手,道:“也没什么大碍,就是怒极气极,心口不适,调养也就好了。”
“发这么大火,身子只会变差,夫人不像是管理不好情绪的人。”
“我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发这么大火!”玉夫人话音里带着生气时的喘息,她眼神愠怒,看了眼云晚意,道:
“只不过被精心养了多时的狗给咬了一口,要不能拔了那条蠢狗的牙,这口气是顺不得了!”
云晚意稍微一想,就猜到了玉夫人口中的恶狗,不是林逸就是常牧云。
从这不屑一顾又轻蔑的口气听,多半是常牧云。
云晚意不动声色:“狗咬人,换一条听话的就是,何必非要那一条?”
“你不懂。”玉夫人哼哧喘气:“且不说那条狗最合适,吃了我不少山珍海味,投入这么多,总要看到回报。”
“他自以为翅膀硬了,獠牙长齐,竟不经过我的允许就胡乱咬人,哼,换了他之前,我总要让他付出代价。”
云晚意笑了笑:“想教训狗还不简单,他喜欢什么在意什么,不再给他就是,玉夫人养了这么久,该知道他的喜好。”
“是,我知道。”玉夫人阴恻恻一笑:“他会为自己的鲁
莽付出代价的!”
谈话只是其一,云晚意从屋内退出来,恰好碰到红泪进门,手中还捧着一个托盘。
只扫了一眼,云晚意就认出托盘中的东西,出自淮安侯府。
她曾见过一次,在苏锦为数不多的遗物中!
红泪,或者说玉夫人,要苏锦的遗物做什么?
云晚意脚步放慢了些,想听听红泪怎么说。
“夫人,千丝玉找到了。”红泪声音中带着兴奋,小声道:“没想到寻找多年,竟是在淮安侯府!”
玉夫人想说什么,目光扫到三道门口的云晚意,轻哼一声:“先放着。”
云晚意只能放慢脚步,总不好光明正大的留下偷听,只能先出去。
确定人离开后,玉夫人摸着托盘中的玉簪子,叹道:“这么多年过去,本以为此生都无法寻到了。”
“如今,也算能有个交代。”
“唉,只可惜。”红泪犹豫间感叹道:“我们找到太晚了,没法挽救,而且当年的事无法深究。”
玉夫人沉着眼,道:“继续往下查,这东西是怎么出现在苏锦手中的。”
“区区将军府的小姐,怎配拿着千丝玉?!”
红泪垂眸,道:“已经派人继续查了,不过不巧,苏锦已经死了,她身边的心腹也随着她而死。”
“淮安侯府不是还有活人?”玉夫人捏着千丝玉,情绪陡然间变的狠厉:“抽丝剥茧,也必须将事情查清楚!”
云晚意回到二楼,满脑子都是那根玉簪子。
自打她出手对付苏锦和云柔柔后,苏锦和云柔柔的处境都很窘迫,捉襟见肘。
能变成银子的东西,苏锦让下人全部拿出去典当了,唯独剩下那根玉簪子。
玉簪子很奇怪,玉通常都以剔透为重,越是无暇价值越高,那跟簪子的成色水头都是极好。
唯独不同的地方,在玉里面有细细的粉色丝髓,犹如从屋檐下牵成线的雨水流淌。
不需要特别打磨,那簪子品相已经很完美了。
在烛光和阳光下,里面的丝髓晶莹剔透,宛如巧工天琢出的粉色羽丝,独一无二。
若拿出去换银子,少说也能价值几万两,识货的甚至给的价格更高!
那日苏老夫人拿着遗物出去时,云
晚意恰好看到,还曾好奇这么特殊的首饰,苏锦为何没送给云柔柔撑门面。
如今想来,苏锦什么好的都恨不得留给云柔柔,怎么可能独自留下那根簪子?
多半是那簪子来路不明,亦或者牵连了别人,这才让她把簪子束之高阁!
那,玉夫人要这根簪子做什么?
听红泪那意思,他们找寻簪子多时了。
云晚意想着想着,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了连珏。
除非和连珏有关,苏锦不敢拿出来,又不敢销毁,才留到死后面世。
玉夫人和连珏之间,应该有什么渊源,暂时不知道这渊源是仇恨还是别的,云晚意不敢轻举妄动。
与此同时,常景棣带着大寒,再度上了一趟山。
提前踩过点,又有云晚意给的地图,主仆二人没被任何人发现。
奇怪的是,山上除了玉夫人手下的白衣女子,竟一个外人也没有。
照理说山这么大,上山的路在布庄后面被人看守,却也难免有人从不同的地方上山。
难道就没人好奇过,被封守的山中,究竟有什么吗?
大寒压着声音告诉常景棣:“属下借经商时,朝百姓打听过,这座后山在多年前的瘟症后,留下了一个神秘的诅咒。”
“诅咒?”常景棣蹙眉。
“是。”大寒解释道:“据说山中有瘟症时惨死的凶灵,无故进入这山中的人,都会暴毙而亡。”
“曾有人不信邪偷偷上山,后相继被人发现惨死在家里,死状凄惨,压根不像人为,有了几次教训后,再也没人敢往山上闯了!”
常景棣稍微一想,就知道没有诅咒:“是守山阵法和机关,整个尘赣县里都布了,只是这后山上秘密多,布下的阵法机关更多罢了。”
“若不能看破机关,上山只有死路一条。”
大寒第一次上山,虽听常景棣说起过山上的事,亲眼瞧见又是另一回事。
他们二人隐藏在山洞不远处的林中,恰好遇到那二十好几个孕妇出来散心。
紧随其后的,还有不少刚回走路的小孩儿。
“啧。”大寒忍不住感叹道:“这玉夫人是不是自己不能生,心里有毛病,这才把怀孕的女子和小孩儿抓到这儿来?”
“不可
能。”常景棣眯着眼,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你有没有发现这些女子,长得都很相似?”
大寒咦了一声:“好像是唉,这么多孕妇样貌上,或多或少都有熟悉的影子,嘶,越看越像……”
后面的话,大寒没敢说出来。
常景棣却是寒着脸,补充完整了:“是不是越看,越觉得和王妃有几分相同?”
他昨晚看到的那个孕妇也在其中,昨晚天黑,他没留意,自然也没发现这点!
大寒打量着常景棣的神色,小心翼翼点点头:“基本都是眉眼间像王妃。”
“玉夫人找来的孕妇,怎么会和晚意相似呢?”常景棣深吸一口气,道:“一个两个有可能是巧合。”
“二三十人都是如此,可见一定是有意如此!”
大寒也不清楚其中关窍,猜测道:“也或许,是玉夫人觉得这些女子好看?”
“不是有句话说,天下美人皮骨相似吗?”
常景棣没有回答,心中却在飞速的想着里头缘故。
怎么,都无法猜到关键所在。
主仆二人盯了一阵儿,确定了山洞中人作息的时间,这才下山。
谁知道刚出布庄,常景棣竟然意外看到了云怀瑾。
夜幕降临,云怀瑾满身匹配风尘仆仆,显然是快马加鞭赶路而来的。
“是云大少爷。”大寒也认出来了,假意经过常景棣,低声道:“现在该怎么做?”
“外边不是说话的地方,把他引去茶楼。”常景棣环顾了一周,率先朝茶楼而去。
此时的云怀瑾,也看到了惊蛰和大寒的身影。
他认出两人是常景棣的心腹,都不需要给暗号,左顾右盼,确定无人盯梢后快步跟上。
天黑后茶楼寥寥无人,只有个年轻活计守着,连掌柜的都不在。
常景棣上二楼寻了个雅间喝茶。
大寒和他下山后为了避嫌,两人分开行动,紧邻他的雅间找好地方。
云怀瑾迫不及待找上来,开口便问道:“镇北王府是不是查到了晚意所在的地方,是不是就在这尘赣县?”
“大少爷别着急。”大寒朝旁边雅间扫了眼:“已经在尽力寻找了。”
“怎么可能不着急!”云怀瑾一口气喝下整杯茶水,喘着气道:
“短短时日,上城就变了天。”
“先是王爷忽然病重不起,这几日司天监竟把一切过错推到晚意身上,还说晚意是凶星转世。”
“皇上已经听信了司天监的话,张贴皇榜告示,要捉拿晚意,晚意一日不出现,那些脏水就泼的更多,我必须要找到她!”
常景棣这边暂时还没收到这个消息。
大寒闻言也是一顿,旋即道:“大小姐如今是镇北王妃,皇上看在王爷的面子上,应该会有所保留。”
“上回有人质疑王妃的身世,皇上不也派人彻查,还了王妃清白吗?”
“上一次和这回完全不同。”云怀瑾放下茶杯,苦笑道:“祸国殃民的凶星,危及皇上的地位和北荣的未来。”
“除了司天监外,皇上还不知道从哪儿寻到一个咺引道长,那咺引道长也说晚意的身份不对劲。”
“甚至连晚意的失踪,都被大家描述成畏罪逃走!”
大寒拿不定主意,疑惑道:“这么严重吗?”
“晚意的德善堂都被人打砸了,若非有徐国公为首的几家出面解围,德善堂都要被人烧掉。”云怀瑾说话间,起身道:
“既然你们还没寻到人,我继续往下找,据说常牧云府上出来的马车,一路朝这个方向来了,总不能凭空消失。”
大寒彻底不敢说话了。
没有常景棣的命令,他不敢擅作主张说出王妃的下落。
这时,常景棣扮做的惊蛰从旁边雅间出来,给大寒递了个眼色后径直离开。
大寒会意,立刻对云怀瑾道:“实不相瞒,我们的人在福来客栈查到了异常,不过那间客栈是玉夫人的地盘。”
“大少爷过去后需小心谨慎,万事小心。”
云怀瑾没错过两人眼神的交流。
他震惊的看了眼大寒,逼近他低声询问:“若我没看错,刚才那人也是王爷身边的心腹,你们故作不认识,在搞什么鬼?”
“大少爷,您在福来客栈若遇到惊蛰,可千万别表现出来。”大寒哭丧着脸,道:“惊蛰如今,并非王爷心腹的身份。”
“至于其他,小人也不好多说,您自己去福来客栈瞧瞧,便知晓一切了。”
云怀瑾心中千万个疑问,马不停蹄赶到福来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