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全有驾着“老瘸”直奔团部农场，车上坐着陈二虎、王一山和林立强。
团部农场被当地老百姓称作“二沟子农场”，离团部30来里地，是个隶属团部的小农场，没干部编制，最大的官儿是个班长，归团部后勤的协理员管。吴全有经常来拉菜，比较熟悉。吴全有几个人一到了农场，农场班长老翘带着几个兵出来迎接。
“老翘”是绰号，本名叫什么反倒没几个人能记得。老翘原是特务连的老兵，当年也是个尖子，因为早些年大比武时候伤了腰，治好了落下点毛病，走路身体带着点后翘，所以得了个绰号“老翘”。刘光明不忍心让他两手空空回到老家，给他留到农场来干个班长。老翘管着三个老兵种着几百亩菜地、养着20头猪。
三个老兵基本上都是各营不愿退伍超期服役的农村兵。原因无一例外都是老家太穷，回去吃饭都成问题的困难户。那年月至少部队有吃有穿，有点津贴补贴家用，留在部队是一条出路。
农场的房子是一排红砖平房，一间场部办公室，一间宿舍，一间厨房，一间杂物间和一个仓库。门前有个小水泥坪地，平时用来晾晒咸菜和萝卜条，偶尔有首长来视察农场的时候摆个小队列。
王一山之前来过几次二沟子农场。开春翻地的时候特务连的来帮过忙，和老翘算是认识，只是不熟。
老翘和吴全有、陈二虎是老熟人，一看王一山背着背包拎着行李，说：“哎，这不是咱们团的篮球明星嘛，怎么回事？来支援农场建设？”
吴全有说：“是啊。来支援你们一段时间。”
一行人进了屋子，吴全有叫老翘把农场的人都招呼了来。
吴全有说：“老翘，我告诉你们几件事情可要记住啊。第一，王一山同志并没犯什么错误，只是因为特殊情况专门到农场锻炼来的。他到这儿来，你们几个切记不能外传，也别打听什么事。明白吗？”说着，扫了农场几个老兵几眼。老翘几个兵连忙点头称：知道了知道了。
吴全有继续说：“第二件事，他到这儿来，老翘你得盯着尽量不要让他外出。这小子一贯不老实，他要外出，你要他找排长陈二虎请假。第三件事，他还是特务连的尖刀班副班长，日常军事训练你们别管他。训练之外，农场的活儿他也得帮忙干，接受农场班长的指挥。就这三个事，完毕。”
老翘说：“就这三件事？”
吴全有点点头：“难不难？”
“屁大点的事情，用得着你这样打官腔，敢情当了干部说话一套一套的，水平见涨了啊。”无论年龄还是兵龄，老翘比吴全有长得多，说话一惯牛气哄哄的，“你忘了老子也是特务连出来的？”
吴全有笑了笑：“老翘，这第一条可是团长亲自交代的，你注意啊。开不得玩笑。”
老翘哼了两哼：“我知道就行了。来来来，介绍一下。”当下把农场三个老兵一一介绍给王一山认识。
陈二虎说：“老翘，还有件事。”
“什么事？”
陈二虎说：“打你的土豪。把你养的那鸭子杀一只吃。老子这肚皮好久没油水了，难得来一回。你不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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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翘不客气地说：“你小子提干了都没请我，两手空空来我这儿，还好意思打我的土豪？”
陈二虎哈哈一笑：“谁说老子两手空空？”当下蹬蹬蹬跑回马车，变戏法一样拿出两瓶白酒，在老翘面前一晃：“这东西怎么样？”
老翘把两瓶酒一把抢了过来：“哎，这家伙，早说嘛。”
当下老翘这边立马忙活起来，摘菜的摘菜、抓鸭子的抓鸭子。
林立强一看有酒有肉吃，兴高采烈地说:“排长，你看看，你今天准备了这个好节目，我要不硬跟着来，损失就大了。”
陈二虎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看：“嗯，特务连除了王一山，就属你小子最机灵。”
吴全有和陈二虎都知道，团部农场养的鸭子和鸡，是老翘带着几个兵自己养的，不计入团里的资产。团里以前大规模养过，都莫名其妙给养死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列入养殖计划。零零散散养了的这些，算是几个农场老兵自己的福利了。
农场这个活儿看起来不上档次，却是有点含金量的。
农场种植的作物首先要产量，为部队提供充裕的蔬菜供应，至于花样多少倒是其次，所以大多是土豆白菜萝卜“老三样”。这三种作物易于栽种，没太多技术含量，而且很高产，所以是部队规模种植的首选。农场还有些不成规模的地块就是老兵们自己的“私人领地”了，种植一些产量较少的时令蔬菜用来改善伙食的。黄瓜、茄子、苦瓜、西红柿、空心菜、韭菜……所以别看农场兵邋邋遢遢的，伙食质量比团部好得多。
这些时令蔬菜就几个兵吃不完。偶尔有外单位来采购，老翘几个人悄悄卖几个零钱，协理员和吴全有他们也当做不知道。这些事情团长和政委自然清楚。没办法，那几个穷兮兮的老兵个个都是困难户，也不忍心责难他们。
王一山把铺位安排好，从袋里抽出几包“大前门”，找到在屋外正忙着张罗午餐的老兵们，每人塞了一包烟：“老兵们多关照啊。”几个老兵看了看吴全有，笑嘻嘻地揣兜里。
老翘说：“王一山，你放心。来我这儿就和在特务连一样。别小看咱们这小农场，别人想到我这风水宝地来，我还不收呢。你来我这儿，一个月包你胖10斤。”
不过一小时，菜上桌了。一只炒鸭子是主菜，然后是一大盘切开的咸鸭蛋、西红柿炒鸡蛋，加上凉拌黄瓜、炒茄子、炒苦瓜、豆角……满满搞了一大桌。陈二虎把酒一开，大家高高兴兴喝开了。很快，陈二虎带来的两瓶酒都喝见底了，老翘说：“我这儿还有点存货，还搞不搞？”吴全有赶紧阻止了：“老翘，盛情领了。但是下午团部还事要办，我要醉熏熏地回去，肯定挨屌。”
吃饱喝足，特务连几个兵要走了。陈二虎从车上拿出那件沙袋背心递给王一山，嘱咐道：“一山，农场比特务连清净些，坚持训练吧。你有文化，又是尖子，训练别拉下，提干是迟早的事。”
那件沙袋背心一直是陈二虎的宝贝疙瘩。王一山感到一阵温暖，接过那沙袋背心说：“谢谢排长。”
吴全有说：“你安心呆在这儿，农场这边我常来，有啥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林立强和王一山平时形影不离，这时候倒真是舍不得：“王一山，要什么东西你跟我说，吃的用的玩的，我让司务长带给你。”
王一山点头道：“我知道了。我好好在这呆着。你们放心。”
送走了几个战友，老翘带着王一山转转，熟悉熟悉新地方。
农场的地头，是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河，河边绿树成荫，水草丰茂，一架老式的水车架在河边吱呀作响，为这几百亩地提供充足的水源。几百亩菜地青青翠翠、拾掇得整整齐齐，一派田园风光。
河边不远处，还有一幢老红砖平房，外面扎着篱笆围成一个小院子，种着些花花草草，显然有人经常打理。王一山指着小院子问：“班长，那个房子是做什么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