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口路中段,一幢独立的两层法式小院,就是“军委会特别行动队第二支队”的办公点。林阿四带着一帮反正投诚的汪伪特务在这里盘踞。“军委会特别行动队”是大汉奸罗君强控制下的特务大队,为了控制接收大肆敛财,罗君强挂着“上海行动总队”副总指挥的头衔搞了这个机构,设了三个支队。林阿四就是二支队的头头,手下有百十号喽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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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林阿四带着手下去查封吴淞口一家仓库。里面放了几十吨白糖和面粉,原本是日本人秘密储备的物资仓库,来不及转移和销毁,给他手下的小特务得了讯息。林阿四兴冲冲地带着人去贴封条,不曾想遇见了一股穿着国军军装的丘八,打着“苏浙沪游击军”的旗号。两边都见了仓库里的东西,眼红了,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林阿四手下有备而去,带着长短家伙,驳壳枪、花机关、歪把子都有,那群丘八大多是汉阳造、三八式的栓动步枪,近战吃亏。两边一阵火拼,“苏浙沪游击军”当场被打死几个,做鸟兽散了。林阿四这边只有几个负伤,大获全胜。为了防止报复,林阿四叫了几辆卡车连忙搬货转移仓库,从下午忙到晚上,把那仓库搬了个干净。
二支队小楼里灯火通明。林阿四在大堂犒劳兄弟,摆了两桌酒菜,10几个大小头目边吃喝边吹牛。
林阿四问手下的头目:“暗哨放出去没有?”
小头目道:“放出去了四哥,放心,这周围10里范围风吹草动咱们都会知道。谅那些丘八没胆子找上门来。”
另外一个小头头道:“四哥,那个‘苏浙沪游击军’是个什么来头?”
林阿四混迹江湖已久自然知道底细,他冷笑一声:“狗屁的游击军。老子给汪主.席办事那会儿正眼都不瞧他们。就一伙国军溃兵,靠着劫道在淞沪航道上吃过路饭的。日本人他们不敢打,四爷他们不敢惹,就会欺负老百姓。妈的,小日本投降了,他们跳出来想摘桃子。胆子不小。”
那小头头道:“难怪四哥今天毫不含糊就是一声喊打,哈哈。痛快!”旁边大小特务齐齐哈哈大笑起来,冲着林阿四一顿马屁拍过去。林阿四眯缝着双眼,心情愉快。
王立志穿了一身长衫,戴着礼帽,脸上粘了一圈络腮胡,坐着洋车不紧不慢地从汉口路兜了一圈。路过林阿四的小楼,仔细观察了一番,心里有了底。到了二马路交叉口下车,在路口转了半晌,又换了一辆洋车,直奔那二支队的法式小楼。
到了门口下车,王立志大大方方地往里走。门口两个便衣警卫看见有人进来,上前伸手拦住:“喂,干什么的?”
王立志咧嘴一笑:“一支队的,找四哥有事禀报。”王立志有所不知,以为报个一支队的名号特务会放松警惕,殊不知一支队的和二支队向来不和,为了枪物资抢地盘两边打了好几次架,差点出人命。两边打官司闹到罗君强那里不是一次两次,两边是水火不容。
果然,两个特务骂骂咧咧,其中一个掏出驳壳枪冲着王立志:“妈的,你个一支队的小赤佬,跑老子们地盘上做什么?”另外一个特务也过来推推搡搡。
王立志瞟了屋里一眼,人影晃动,好像里面的人听到动静了,暗叫一声不妙。袖口一缩,一把匕首亮了出来,抬手就在那掏驳壳枪的特务脖子上一抹,一道血珠子飞溅了出来,分明是割断了气管和喉咙;另外一手一把叉住另一个特务的脖子,指抓一叫劲,使出个分筋错骨手,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直接硬生生掐断了脖子。这一瞬间电光火石一般,两个特务叫不出声来,喉咙里咕噜咕噜响了几声瘫倒在地。
王立志看都不看,一把甩掉长衫,一个箭步冲上台阶往屋里冲。甩掉长衫后,才看到王立志穿了一身对襟褂,腰间缠着一条宽宽的板儿带,一把驳壳枪插在前面,胳肢窝下扣着一把花机关,背后插着几个花机关32发子弹的长弹匣。
厚厚的大门里面门把手一声轻响,显然有人从屋里要出来。王立志从裤兜里掏出两个香瓜手雷,拔掉保险。等那门打开一条缝之时,用力一脚蹬过去,把开门的人蹬了个仰八叉。随手把两个香瓜手雷扔进了大堂。
只听得里面一阵乱嚎,桌椅倾倒的声音不绝于耳,才几秒种,传来轰轰两声轰响,刹那间哭喊声响成一片。王立志摘下花机关,插上弹匣,哗啦一声拉动枪栓,趁着一阵烟雾冲了进去。
手雷爆炸的弹片击碎了灯泡,屋子里一片漆黑,不晓得那林阿四有没有死,王立志暗自懊恼,人算不如天算,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只听得门口有人挪动的声响,料想是刚才开门的那家伙没受伤想跑,王立志听着动静抬手一个射点过去便没了声息。枪声一响,就像发出了一个杀戮的信号,王立志只觉得热血上涌,杀机顿起,枪口一调,对着哀嚎声的、有喘粗气声的暗处一通扫射。
黑暗中,哒哒哒,伯格曼的枪口吐着火焰分外明晰。王立志保持警觉,不停地挪动步伐,变换射击位置。突然,右角落火星一闪,啪的一声枪响,有人还击了。王立志感觉右臂被人扯了一把,枪口一调一个射点过去,没了声息。打完一个弹匣,王立志熟练地一扣一送换上新弹匣。哒哒哒、哒哒哒,三发一点射,把整个房子犁地一般犁了一遍,只听得子弹打在人体上的噗噗声、打在碗碟酒瓶上的脆裂声、桌椅家具被砰砰砸碎的闷响声,合成了一股恐怖的乐章。足足打完3个弹匣,倾泻了近百发子弹,眼见这房子里没了动静。
门口开始传来叫喊声、凌乱的脚步声,有人接近了这幢楼。王立志转身用枪托砸碎身后的玻璃窗,把枪一扔,拉开窗帘,单手一撑跳到外面去了。月光如水,楼房后面的草坪里空无一人,远处的二马路霓虹灯闪烁。
王立志吸了口气,借力跑到楼房的围栏边一个翻身跳到马路上,向着二马路疾走。回头略微一瞥,看到那法式小楼后面人影恍惚,有人从后面围了过来。王立志道一声:好险。检视了一下右臂,看到被子弹擦着胳膊在衣服上打了一个弹孔,胳膊倒是没有受伤,于是把对襟衫下摆扯出板儿带,盖住那把驳壳枪,一路疾走。
第二天一早,王立志内心忐忑,不晓得那麻皮阿四有没有死,坐了个洋车去汉口路打听情况。还是在汉口路路口下,王立志慢悠悠地假装闲人路过。只见那二支队的小楼门口警卫森严,警察和便衣进进出出,路口各种碎裂的座椅家私和垃圾摆了半条街,几个清道工人正在收拾。
王立志见对面有个卖小笼包和甜粥的早餐铺,走过去叫了一笼包子。那老板是个利落的中年妇女,一边忙着蒸包子做活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客人打着招呼。“阿毛嫂,死了几个?”一个客人问。那个叫阿毛嫂老板娘回道:“死了好多,早上殡仪馆的天放亮来抬人,我哪里会数。晦气!”
另一个客人问:“谁干的?胆子太大了。”旁边有人悄悄地道:“还用说?狗咬狗呗。没听说这些日子他们到处找人打架,抢日本人留下的东西。这都不是第一回了。”
阿毛嫂压低了嗓门:“这位大哥,吃你的呗,别说他们的事情,这周围到处都是他们的人,小心点好。”那客人知趣地闭上了嘴。
王立志转头看看四周,说了一句:“这也太惨了,总归活下来几个受伤的吧?”阿毛嫂道:“谁知道呢?”然后嘴里开始唠叨流年不利,死了10几号人,周围的店铺和自己的生意都会受影响云云。
见打听不出个所以然,王立志付了账,起身径直向那小楼走过去。还没接近门口,一个便衣走了过来,打量了王立志一眼,看他西装革履衣冠整洁,没爆粗口,说话还是凶巴巴的:“干什么的?没看见这里有事?”
王立志道:“我是四哥的朋友,看见这里出事了,顺便问问我那兄弟。”
那便衣一点也不客气:“这是你打听的吗?赶紧滚蛋。”王立志愠怒,正待回他一句,旁边走过来一个便衣喊了一声王先生。王立志转头一看,正是平安区警察局的刑警队长张庭满。张庭满向那便衣挥挥手道:“熟人,我朋友,没事。”张庭满一把拽过王立志:“王先生这地方你来干嘛?”王立志道:“路过,麻皮阿四不是在这儿当差吗?也算是个朋友,我顺口就那么一问。”
张庭满把他拉到一边:“别问了,麻皮阿四死了。脑袋打了个稀巴烂。妈的,下手真狠,16口人没一个活口。”
“老王,没事还是赶紧回吧。这二支队的人现在都快疯了,别招惹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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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立志道:“庭满,你怎么在这里?”张庭满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那副总指挥在发脾气,我们得到讯息都过来看看,帮忙查凶呗。”王立志道:“什么人干的知道吗?”
“麻皮阿四得罪太多人,和他火拼过的至少有好几拨,鬼知道谁干的。看来,又是个无头案了。”张庭满叹口气:“这世道真他妈的乱。还好,听说过几天汤恩伯汤长官要率军进上海了,钱长官也到上海了。这乱七八糟的局面总归是有人管一管了。老王,你吉田那边的事情也快快了结一下,免得惹火烧身。”
王立志知道他的意思,笑笑:“谢谢张队长关照。我这就回了。”
告别张庭满,王立志心情愉快,回到家里也没和津子、彩芹说什么,只是让彩芹做几个好菜,晚上喝点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