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里,大姐的小女儿和昭阳正在玩耍,白鸽躺在病床上输液,为后期的手术做准备。
大姐杨玉兰去了医生办公室,张国全没办法过来,手术交接的事全落在了她身上。
杨老婆子一辈子逆来顺受惯了,在杨老怪的威严下,变成了一个话不多,又勤劳踏实的乡下妇女。
在医院里也是,只是闷头收拾着带来的东西,很少说话,偶尔说上一句,也是问白鸽丫头,渴了没,饿了没。
张国全入赘到杨家庄有八年了,八年来,白鸽早已习惯了张国全在身边的日子,这一次,她必须一个人面对了。
杨玉兰从办公室回来,在杨老婆子和白鸽询问的眼神中,杨玉兰开口说道:“医生说了,手术定在一个星期后,目前就是先输液,二妹,你别紧张啊,到时候全麻,不疼的。”
白鸽点点头:“谢谢大姐啊,还得麻烦你这么长时间。”
“瞧你说的。”杨玉兰坐在白鸽身旁,抓住她的手:“咱是一家人,说那客气话,再说这么些年,要不是国全帮衬着,你姐夫哪有今天。”
其实是夏素娟的主意,在她的建议下,和张国全商量之后,把班车过给了王永贵。
本来王永贵不好承这个情的,班车不是不挣钱,相反越来越挣钱,哪能在这个时候截胡人家的生意。
王永贵老实,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接受,哪怕在杨玉兰的劝说下,还有杨老怪骂他不争气,一辈子就只能给人家打工的命,他还是不愿意接受班车。
最终还是张国全耐心劝解的,主要他和夏素娟这边太忙,顾不上班车,王永贵不接受,也只能卖给别人。
这几年班车又增加了几辆,算是饱和状态,管理部门说之后基本上不会再去增加新线路,一听卖给别人,王永贵舍不得了。
他和那辆班车早就有了感情,比对待孩子还上心,在所有的班车里,他开的那辆是最干净的,车厢内,每次跑完一趟线路都会打扫过来一遍,车身也是,不管天多冷,总要前后左右的擦一遍。
有的不急着去县城的人,都会问王永贵是几点的班车,然后专门等着坐他的这趟,图个干净,车厢里没那么大气味。
王永贵知不知道不好说,但杨玉兰知道,国全这是在帮衬他们呢,和爹再是一家人,那总归是在一个屋檐下吃饭,不靠自己挣钱,老吃家里的,这腰杆就挺不起来。
近段时间,从父亲对王永贵的态度转变,杨玉兰知道,自家丈夫在这个家总算有说话的权利了,哪怕王永贵不爱说话,杨老怪在大事上,也会问一声大女婿的意见,这种情况,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这次跑这么远的医院照顾白鸽,是杨玉兰主动要求来的,好像因为国全近些年的帮衬,她和二妹的关系无形中拉近了很多。
手术时间定在一个星期后,前期是对身体的各项检查,以方便后期手术的顺利进行。
……
张国全这边陪同市里领导视察安置区用地的事情,也颇为顺利。
安置区规划的地方虽然距离镇上挺远,但好在距离去县城的大路不远,建好之后,会形成一个小镇规模,将来一定会很热闹。
接触之下,领导们的第一想法是让鼎盛集团做这个工程,实力雄厚,张国全当然不会放弃,按照和苏锦城之前谈好的说法,他向市里领导提出关停小煤窑的建议。
领导一听,当场愣了,市里不是没向县里下达过停止再向个人办理小煤窑开采证的规定。
县里也一直在遵守,只保留之前的那些小煤窑,但只能严上一段时间,也不知道,那些人有多大的本事,总是能通过各种渠道获得开采证,说到底,还是管理上有松动。
甚至还有一些没有开采证的,跟耗子打洞一样,给县里的管理造成了非常大的困难。
县里和市里也确实起过关停所有小煤窑的想法,但没有一个人想去领这个头。
其中面临的困难不言而喻,若是使用强硬手段,一部分是有开采证的,挖煤名正言顺,强行停工,只怕会遭受到这些人的强烈反抗。
若苏锦城愿意领这个头,解决了资金上的困难,工程交给谁做也就没多大关系了,再说以现在傲龙公司的实力,也确实有能力去完成安置区的工程。
有了市里领导的允许,接下来就看他和苏锦城如何配合,去解决这件事了。
这场仗不好打啊。
仗还没打,安置房的事便已经传到了杨家庄。
一夜之间,所有的村民都知道将来要面临搬迁的问题。
有些村民初一听到这个消息,心里面无法接受,在村子里住了一辈子了,祖祖辈辈也都埋在村子里,让他们搬,往哪搬啊,外面再好的楼房,也没有家里的小平房住着自在。
故土难离啊,他们对这片土地有着深深的感情。
晚上,张国全和杨建民坐在门口闲谈,杨建民说,假如有一天我死了,就把我埋在杨家庄。
“那时候,杨家庄会变成一片烂泥潭。”
“我知道,可我还是喜欢这里。”
两人不再说话,盯着繁星满天的夜空,怔怔的出神。
张国全在想如何去解决关停所有小煤窑的事。
关停小煤窑的事,已经随着安置区的事传开了。
事情传到周生那里,周生怎么也想不明白,张国全为何去做这件事,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关停了所有的小煤窑,受益的只能是矿场,张国全又不是矿长了,没必要这么去做。
黄永康也觉察出事态的不对,他现在可不敢再小瞧了张国全,四处打听,才知道张国全这样做的目的,敢情是受苏锦城指使,除了能接下安置区的工程,苏锦城竟然还要借此机会,回购掉他手里的股权。
黄永康坐不住了,他已经没有了和张国全再去斗下去的念头,没想到张国全却像缠上他一样,竟主动招惹起来他。
这次黄永康选择按兵不动,坐观其变,包括县里也默认了关停小煤窑的做法,他不好明面上抵抗,所谓堵不如疏,任由张国全去做,再另寻机会。
张国全确实开始行动了,他先是去找了大金牙。
夏日的午后,没有一丝风,热浪蒸人。
离大金牙小煤窑不远的一处杨树林子下,放了一张简易的小床,这天气用不上被褥,只铺了一张草席,大金牙正躺在上面呼呼大睡着。
张国全坐在床边,没有开口喊他,望着空荡荡的小煤窑,以往,小煤窑这个时候正是上工的时间,今天倒没有看到工人。
大金牙醒来的时候,太阳光偏西,正好打在床上,被阳光刺醒的他准备起来把床调换个位置。
刚一睁眼,发现张国全不知道何时坐在那里的。
“老弟,你来了。”大金牙似乎没有任何惊讶,但是他已经没有挪床继续睡下去的念头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
“知道。”大金牙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向小煤窑的位置努了下眼睛:“呐,小煤窑从今天开始停工。”
“哥哥知道你得来,咋也得支持你的工作,当年小煤窑是你给我的,那现在你收回去,哥哥不能有意见。”
听了大金牙的话,张国全心里顿时轻松了片刻,没想到大金牙这么支持他。
来的时候还想,怎么和大金牙说这件事,现在看来根本不用多费口舌。
“胖子,我今天来,可不单单因为这事。”
大金牙从床上下来,早已猜到似的说:“你是想问如何让别的小煤窑也自觉关停吧,那哥哥可以告诉你,像哥哥这么有觉悟的,你可真找不到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