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回来，本来已经足够惊喜了，可一个小孩子突然拿出来这么多钱，还是把大家着实吓了一跳。
张国全看向谢军，结果谢军也不知情。
不用众人开口询问，昭阳自个儿就忍不住炫耀起来。
“大爸，这是我挣的，厉害吧。”
那一刻，他骄傲的像个小大人。
张国全可没心情理会小孩子的虚荣心，质问道：“你挣的？你怎么挣的？从哪挣的？跟大爸老实说昂，之前的事咱可以既往不咎，你要是再敢撒谎，今天谁拦着都不好使，大爸肯定揍你。”
张国全可不相信一个小孩子能挣这么多钱，捡也没地方捡去，除非是“偷”，偷的谁的，大家都很清楚，只能是慧茹的，如果是这样，那就是思想的道德问题了，打断木条子也得好好教训一下。
他只是这样猜测，有过前段时间的经验，他没有上去就打昭阳，愿意给孩子一个解释的机会。
“大爸，这次我真没撒谎，是慧茹妈妈给我的。”
原来是这样，张国全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偷”的就好。
保罗昭阳已经改了口，不再喊慧茹“姨姨”，而是称“妈妈”了，看来慧茹已经把所有事都告诉了昭阳。
而昭阳还能回来，张国全心里是剩下感动。
当即语气缓和的说道：“就算是慧茹妈妈给你，你也不能要啊，这又不是小钱。”
昭阳梗着脖子：“我知道不是小钱，要是小钱我还不要呢。”
“你这是什么歪理，给你点零花钱还不行，哪能要那么多，给慧茹妈妈还回去。”张国全又气又好笑。
慧茹也是，小孩子要，也不能给那么多。
“我不要还。”昭阳倔脾气上来：“大爸和妈妈把我照顾大，这是慧茹妈妈应该给我们的，慧茹妈妈也是这么说的，而且，我愿意跟慧茹妈妈走的时候，她答应我了，我要多少她都得给我，要不然我还不跟她走咧。”
昭阳说了一大通，众人才想起来当初离开时，昭阳口口声声的让慧茹保证必须得给他钱。
那时大家都以为昭阳贪零花钱，因为平时张国全不让他乱花钱，家里有小卖部，还有超市，想要什么都有，根本花不着钱，没想到会想着去找慧茹要钱。
张国全蹲下来，柔声说道：“大爸和妈妈照顾你是应该的，你能回来，大爸很开心，听大爸的话，给慧茹妈妈还回去，想要零花钱大爸给你，这太多了，小孩子不能拿这么多钱。”
五万块钱不是一笔小数目，就是现在村里谁家的存款，能一下子拿出来这么多的，也找不出十家来。
看来，慧茹那个夫家还挺有钱，念及照顾昭阳多年，当作报酬一样，一下子就给了这么多。
“不要。”昭阳很执拗，撅着嘴说：“我好不容易挣来的，才不要还回去。”
张国全叹了口气，不自觉的伸出一只手。
昭阳吓了一跳，忙躲着说：“大爸，你别打我，我要钱不是给我自己花的，我是想给妈妈看腿用的。”
昭阳说出的话，让大家惊讶极了，原来这小子要钱的心思在这啊，再看向昭阳的时候，大家的目光瞬间柔和了下来，尤其是白鸽，把昭阳拦在怀里，温柔的直说“傻孩子。”
是很傻啊，张国全也觉得昭阳很傻。
“给妈妈看腿，大爸能挣来钱，什么时候要你一个小孩子跟着操心了。”
昭阳歪在妈妈胸口的小脑袋说道：“可是大爸挣钱太辛苦了，你那段时间老是那么晚回来，我就是想给大爸减轻点负担，我也能挣钱，慧茹妈妈应该给我们的。”
小小的孩子说着大人的话，却没有一个人能笑出来。
那段时间，张国全为了挣钱确实太忙了，每天两头跑，大冷天的骑着摩托车，每次回到家，双腿被冻的直打颤。
这一切的辛苦，他没想告诉昭阳，也没必要告诉，大人挣钱是很辛苦，可当父母的再辛苦，只为给孩子一个好的生活。
没心没肺的昭阳，竟然全都记在了心里，这孩子有心啊，还以为他只一心念叨着玩呢。
张国全伸出去的手，哪里有打他的想法，最后也只是把昭阳揽过来，一句话没说，眼泪先掉了下来。
有多久没掉过眼泪了，昭阳离开的时候，他都难受成那样了，对未来生活充满绝望，也没掉下来一滴眼泪，他以为他的心足够硬了。
到头来，却被昭阳温暖的一句话，轻易的击溃防线。
大家都被昭阳的话感动了，没人再去埋怨昭阳的离开。
昭阳似是受不了大爸一个大男人的温情，挣扎开又跑到妈妈怀里：“对不起妈妈，以后阳阳不会离开你了，你去看腿吧，阳阳也能挣钱了，阳阳不是小孩子，是挣钱的男子汉。”
或许白鸽的眼泪早哭干了，这一刻，她还是泪花闪烁：“妈妈去看腿，去看腿，陪阳阳做游戏。”
昭阳高兴起来，做着鬼脸说：“大爸，阳阳已经挣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要靠你了哦。”
昭阳的话逗得大家笑起来，张国全骂了一声：“臭小子。”
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大家有说有笑，昭阳陪着夏竹一块疯闹。
飞上天的鸽子群，枯树上的一只鸟，还有屋檐的背阴处没化掉的一团雪。
张国全和着谢军在打麦场转悠。
谢军说：“确实和我们估计的差不多，慧茹被黄永康威胁了，黄永康说你得罪了不少人，昭阳跟在你身边很危险，慧茹担心昭阳，才想着把孩子接回去的。”
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黄永康真的很了解他，这是一个可怕的对手，知道哪里是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轻易的就能将他击垮掉。
但黄永康忽略了一点，牢固的感情是打不破的，相反会越打越结实，变成一把锋利的剑，能击杀一切敌人。
“慧茹说，本来想和你沟通一下的，又怕你不同意，所以狠狠心把昭阳带走了，慧茹她还说，对不起你这个三哥，不该冲动，让你别埋怨她，这么些年，她也确实有带走昭阳的想法，但她也想尊重孩子的意见，你知道的，昭阳压根就没打算离开。”
张国全长长的叹了口气：“慧茹她，她真的很好，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子。”
“你也不用为慧茹担心，她现在有一个宝宝了，而且她夫家这两年做生意发了财，以后的日子会很好过。”
“军哥，谢谢你啊。”
“嗐，你谢我作什么，是昭阳这孩子懂事。”
昭阳竟然不知不觉的长大了，时间一晃，过的可真快。
等到夏素娟和谢军带着孩子返回县城时，暮色降临，王婶的病似乎一下子好了，劲头十足的给昭阳做好吃的。
张国全说随便做点就行了，可王婶说，哪能随便，以后的每一顿饭都不能随便。
她预感到，自己的生命越来越接近极限，因此剩下的每一天，她都珍惜无比。
天慢慢暗了下来，鸽子也已归笼，昭阳趴在小卖部门口的槐树枝桠上，一动不动。
张国全看见了：“昭阳，天都黑了，爬那么高做什么，快点下来。”
昭阳无动于衷，望着学校那面在寒风中飒飒作响的红旗，沉默了好半天。
“大爸，你能跟我讲讲国正小学吗？”
张国全的心莫名的颤了一下，他明白了昭阳在想什么。
犹豫半天，他还是决定告诉昭阳关于张国正的一切，随即，他爬到树上，一只脚蹬住最粗的那根树干，和昭阳背靠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