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军无法理解的目光中，张国全疲惫了将近一个月的脸色，突然变得精神焕发。
尤其是在昭阳离开后那双发昏发暗的眼睛，也变得炯炯有神，盯着黄永康离开的方向，像狼一样。
这一变化，让谢军感到既惊喜又不解。
惊喜是，张国全不再沉浸悲伤中无法自拔了，就该这样子，不管怎么样，日子总要过下去。
不解的是，为什么在见到黄永康之后，突然像换了一个人，前段时间，可是谁劝都没用的。
“黄永康是在试探我呢？”
张国全缓缓吐出的这句话，让谢军一头雾水。
“国全，你怎么了？”
谢军心想，该不会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吧？还没从昭阳离开的悲伤中走出来，相反还加重了。
张国全收回目光，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军哥，昭阳离开后，你觉着谁是最大的受益人？”
谢军想也没想：“当然是慧茹了，唉，苦了你们两口子，那咋办，人家慧茹是亲生母亲，有权利要回孩子。”
张国全却摇摇头：“假如慧茹被人利用了，你再想。”
“慧茹被人利用？”谢军不理解这句话，但是假设是这样，他能很快想到谁是最终受益人。
“黄永康。”谢军脱口而出。
以目前张国全的状态看，放弃掉荣耀加身的机会，会导致一系列的结果，首先最直接的，原先计划好的要把黄永康干掉，然后把商业街拿到手。
可随着昭阳的离开，张国全失去了一切斗志，这不恰恰是黄永康想看到的嘛。
分析是这么分析，但他却对自己的答案产生了怀疑，这事怎么越绕越糊涂了，昭阳被慧茹带走，跟黄永康又有什么直接关系。
无非是巧合罢了，谁知道明天会遭受什么样的灾难，黄永康只不过运气好，逃过了这一劫。
“国全，你这么想，我只能说你有点魔怔了，昭阳离开这件事，只是凑巧罢了，不过，你能打起精神，咱以后机会多得是。”
张国全微微摇头：“我可不觉着这是巧合，慧茹将近六年没来，既然放下了，或许她也不想打扰现在昭阳的生活，可偏偏她来了，还是在和黄永康争斗的关键时刻，要说是巧合，也太巧了吧。”
谢军没有接话，他在想着话里的可能性。
“黄永康对我太了解了，甚至了解到生活的每一个细节，他知道什么地方是我的软肋，同时一击命中。”张国全感叹的说道。
谢军若有所悟：“所以你是在演戏？故意做给黄永康看，为的就是让他对你放松戒备。”
话一说完，连谢军自己都感到震惊，如果真是这样，那可怕的不是黄永康，而是张国全才对。
他瞒过了所有人。
张国全突然笑了，从昭阳离开，第一次露出笑容。
“怎么？军哥，你觉得我利用感情欺骗了所有人？”张国全似是感知到谢军在想什么。
谢军没说话，等于默认了这一说法，当所有人都在为张国全担心的时候，包括王婶都那样卧病不起了，他竟然是在故意演戏？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样的张国全也太让人陌生了，幸好，张国全接下来的一番话，才让他得到一丝安慰。
“悲伤是真的，垮掉了也是真的。”张国全现在想想，心里还是难受的不行：“只是最近几天看白鸽能工作了，我也跟着慢慢静下心来，回想一下，才反应过来。”
“再加上黄永康刚才过来，可不像是专门路过的，很有可能是在最后试探我一下，这让我更加确信了一切都是有人在捣鬼。”
而他不争不抢的表现，也没让黄永康失望，在对方眼里，他成了一个被打倒的废人。
听张国全这么一说，谢军也突然明白过来什么。
“那天慧茹好像有些话没说完，然后被你打断了，这么说，慧茹真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当时慧茹可能是想说出来，但那时大家一听到她要带昭阳离开，直接就崩溃掉了，哪还有心思去听她说什么原因。
大家的想法是，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能带走昭阳，要不然张国全和白鸽怎么活的下去。
投入了那么多感情，早就把昭阳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卧病不起的王婶，便是最好的证明。
如此说来，白鸽能打起劲头好好生活，倒是给了张国全反思的机会。
只要他愿意思考，总能在合理中找到一丝不合理的存在。
“所以我也就顺坡下驴的，故作悲伤给他看了，黄永康总归是急了些，要是再晚半个月出这事，我和白鸽估计还没缓过来呢。”
谢军听那话里的意思，好像现在就不晚了似的。
多好的一次对付黄永康的机会，总归是可惜了点，但那种情况，谁也没办法，感情是最大的杀伤武器。
“国全，虽然咱现在知道了这一切是黄永康所为，但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
谢军不得不让他认清现实，就当吃一堑长一智了，这个黄永康手段太恶毒了，再怎么样也不能祸及家人，这虽是张国全的软肋，也是他的逆鳞。
张国全即使再心不甘，到现在，距离颁奖仪式仅剩今天一下午的时间，事情早已不是朝着他们之前的计划进行了。
张国全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太阳西斜，喃喃自语的说：“是有点晚了，去往省城的客车肯定是赶不上了。”
眼看张国全不往正事上捋，谢军不得不替他纠正一下。
“我说的是苏锦城，距离他规定的期限早都过了，现在，不知道是谁代替了你呢。”谢军脸上难掩失落。
付出那么多的精力，好不容易取得今天的成果，苏锦城这样做，有点卸磨杀驴了，可谁都知道，这也不能完全怪罪苏锦城。
又能怪谁？一切好像都是必然的结果。
“苏锦城不会换人的，这一点我非常确信。”
张国全突然的话，让谢军一时不敢相信，他甚至有些分不清是不相信张国全的话，还是不相信苏锦城不会换人的话。
“他要是这样的苏锦城，那也就没必要去赌未来的新城了。”
自两人相识以来，早就互相摸清对方的脾气了，他选择无条件帮助苏锦城，那反过来，苏锦城也会无条件的信任他。
两个人早已离不开对方了，从前，现在，未来更是如此。
见张国全说的这么自信，谢军只好试探着问：“那？我跟苏锦城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正当张国全准备点头同意时，夏素娟突然走了出来。
“不用确认了，苏主任一直在等着你。”
“素娟，你？你也知道了？”谢军疑惑的问。
夏素娟笑着回答：“旁观者清，我们太沉浸在悲伤中了，无法感知外面的一切，苏主任身在那个位置，比我们看的更透彻，前几天，他主动联系到我，换人的那一刻他犹豫了，他还是希望国全能振作起来，别被坏人蒙了心智。”
张国全表情苦涩：“没想到苏主任早看出来了，这一点，我让他失望了。”
“不，他没有失望，昭阳离开，你要是没一点感觉，他才会失望，他说了，有血有肉的张国全，才是他最初认识的你。”
夏素娟似在转达苏锦城的话，也像是在说出自己心里的感受。
“苏主任之所以没提前告诉你，是他知道，那时候你听不进去任何话，只能等你自己缓过来，他说，他愿意等，哪怕失去这次机会，以后大不了再创造机会。”
哪怕他确信苏锦城不会换人，可真当夏素娟转达过来话的时候，他心里还是充满感动，就像是苏锦城站在他面前，亲口说出来一样。
“我给苏主任打个电话吧。”
沉寂了一个月，一直都是苏锦城在给他打电话，却一次没打通，现在，他得主动回一个了。
“呐。”夏素娟已经把电话拿了出来：“苏主任在听着呢。”
张国全无奈极了，要说他最佩服的人，还得是夏素娟，总是能提前感知到他的想法。
红颜知己？他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和夏素娟的关系了。
既不是亲情，也不是爱情，又超越了朋友间的关系，包含了关爱，理解和尊重。
“苏主任，我是张国全。”
“咱俩，还要继续并肩作战呢。”
在这一刻，所有的误解都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对未来的信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