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周大脑袋的一通废话,张国全的头脑非常清晰。
“第一,她们在外面干,不在你们食堂,公平竞争。第二,你们食堂饭菜难吃,价格贵,不实惠,自己找找原因。第三,她们做的是夜宵,压根和你们食堂的三餐不冲突。第四,据我所知,现在工人吃饭,矿场没有补助了,那工人花的是自己的钱,他们就有自主选择的权利,愿意在哪吃,是他们的自由。第五……”
“停停停。”周大脑袋听不下去了,也终于被他逮到机会反驳,仗着自己是周生二叔的身份,对刚才吃饭的工人们说道:“人家让你们自己选,你们选吧……选之前,掂量掂量,矿场现在是谁当家。”
谁当家?自然是周生了,可不是现在的张国全。
周大脑袋想靠这种方式,让工人们站队,也算是给他找回一点面子。
对于周大脑袋的话,工人们有些犹豫,没想到这个老家伙会把矛头对准他们,怎么选?工人们心里其实更倾向于张国全的说法,再加上张国全虽然不任职矿长了,但威信仍在,可是,周大脑袋的身份……
张国全在这时对周大脑袋开口:“行了,难为他们有意思吗?我只是就事论事,至于答案,你心里比我更清楚。”
周大脑袋觉着张国全是怕了,对他的话不屑一顾。
“行,我也不管你是谁,我年纪大了,说不过你,但是想在矿场门口摆摊,绝对不行。”
张国全也没有退缩:“行不行不是你说了算,我要说的第五条,你今天得给个说法,刚才你们打了人,必须赔礼道歉,要不然今天这事不算完。”
“嘿…嘿嘿…”周大脑袋被他的话气笑了:“不算完?我还没想完呢,我倒要看看你咋个不算完,有本事你们就把食堂砸了。”
张国全知道周大脑袋不会就范,但也不会上周大脑袋的当,等的无非是他这句话。
张国全同样硬气的告诉他:“你们是不了解杨家庄的,杨家庄的村民不想惹事,但事来了,也不怕。”
随即,他转过身子,对虎妞说道:“嫂子,你们继续摆摊,不但要摆,而且每张桌子上都摆满饺子,空桌子也摆上,记住有多少盘子,记好账,他们要是还敢掀桌子,你们就报警,让他们赔你们钱,只要他们有钱,就让他们赔去呗,反正咱也把钱挣了。”
虎妞立马会意,一桌饺子,被工人们吃了也是赚钱,被他们掀了,同样也是在赚钱,这办法好。
“对,大兄弟说的对,咱摆咱的,让他们掀,反正有人赔钱,怕啥的,继续摆,看谁能耗过谁。”
虎妞长相本来就有气势,加上大嗓门,跟着她摆摊的妇女们都跟有主心骨似的,愿意听她的,当即把收拢的桌子,继续支开,在矿场门口一字拉开。
挣不挣钱不要紧,主要想出这口恶气。
见妇女们听了张国全的话后,又开始摆桌子,周大脑袋气坏了,可再生气,他也不敢有所动作了。
杨家庄的村民很团结,站在摊子前跟守护神一样,反正天也热,睡不着,在哪拉呱都是拉,还没有这边灯火通明的好。
摆摊的妇女们知道他们是在帮忙,赶紧下面条,水饺之类的给他们吃。
周大脑袋见无法再对村民动粗,只好拿话点拨工人,村民们他没有办法,可工人是矿场的。
“你们还不回去,这都几点了,养的啥臭毛病,食堂晚饭的时候不知道多吃点,赶紧回去,明天要是上工晚了,扣你们工钱。”
周大脑袋仗着是矿长的二叔,说的话也是带着命令口气的。
工人们犹豫不决,主要是张国全在这,这个曾经的矿长仍然在他们心里有着不可撼动的话语权。
没等张国全去说什么,从矿场大门口跑来一个人,应该是从床上刚爬起来,一边系着衣扣,一边喊道:“谁走,我看谁走,饿了还不让吃东西,不吃东西,我可睡不着,给我下碗水饺。”
虎妞怔了一下,看着出来的那人。
那人正是李红衣,本来都躺下了,没打算出来的,得知张国全在外面才出来的。
周大脑袋皱起眉头:“你小子咋回事,几点了还吃,饿死鬼投胎啊。”
“老子……就要吃。”李红衣毫不畏惧,他早看不惯这个老家伙了,食堂天天做的什么玩意,跟喂猪一样。
村子里的狗,都比他们吃的好。
被一个小辈顶嘴,周大脑袋更生气了,指着他的鼻子:“跟谁老子呢,满嘴脏话,简直有损矿场形象,明天就把你开了。”
李红衣没带怕的,反而讥讽的说道:“你们食堂就是做饭的,手也伸得太长了吧,还想开除我?开啊,有本事你就开,把我们全开了,让周矿长亲自拉着你们食堂的人,下井挖煤去,累死你这个老家伙……”
李红衣那张嘴也是得理不饶人的主。
“你…你…”周大脑袋剧烈的喘息着,血液直冲脸和粗脖子,红通通的。
张国全看的心惊,生怕他这么胖也跟王婶一样,再有高血压,万一血压上来,气过去了可就完蛋了,在场的人免不了都得担责。
好在周大脑袋只是喘了几下,当即带着食堂的人走进矿场,临了还放句话:“这事没完,咱走着瞧。”
又命令保安说道:“把大门关上,让他们在外面吃,全锁到外面。”
李红衣撇撇嘴:“锁呗,大不了翻墙进去。”
张国全好笑的拍了他一下肩膀:“喝点。”
李红衣笑了:“张矿长,你不是不喝酒,以前还不让我们喝。”
“不让你们喝,是上工的时候,再说见到你们,我也开心不是。”
“好,张矿长要喝,那我肯定奉陪。”
像李红衣这样,不愿意走的还有不少工人,索性拼成一桌,张国全也好久没和这些工人好好说话了。
杨建民也在一旁赶忙招呼:“你们坐,今天这顿饭算我的,我去拿酒。”
小摊上确实有酒,考虑到一些工人干了一天活,想喝点小酒解解乏,虎妞从小卖部进了酒水,张国全基本上没加价,按照成本价给的虎妞。
灯火通明的棚子里,蚊虫撞击着头顶的灯泡。
这一夜,大家相谈甚欢,工人们喝了不少酒,张国全劝都劝不住,明天还得上工呢,喝点意思意思就行,主要是聊聊天,但架不住工人再次见到张国全的热情,一直喝到深夜一两点,才算罢休。
张国全帮着杨建民两口子把摊子收好,一块回了东地。
路上,虎妞忍不住说:“大兄弟,今晚可多亏了你,要不然……”
杨建民接过话:“要不然咋的,你还真砍了人家,我花这么些钱娶你,结果你坐牢去了,我不白花钱了。”
“你说的是人话吗?他们打你,你看我敢不敢砍他们,敢动我男人,我跟他们拼命……”
杨建民没有因为虎妞的话感到高兴,反而觉得她莽撞,和她拌起了嘴。
两口子你一言我一语,像小孩子打嘴仗一样,谁也不肯退后一步。
“大兄弟,你给评评理,我说的有错吗?他们动手打我男人,我是不是该砍了他们……”
张国全没有接话,只是笑着低头走路,一家有一家的过法,拌嘴也好,干仗也好,至少杨建民以后不再孤单了。
杨建民本就话不多,也就是结了婚,天天受虎妞的影响,才转变了许多,但他根本争不过虎妞,索性最后闭嘴,只是推着摩托车在后面走,前面打出的大灯,却是有意无意的给虎妞照路。
这样挺好,两口子再打再闹,终归是要携手走过后半生的人,死了,也要进一个土坑的夫妻。
是挺好,也仅仅好了两天,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杨建民突然不让虎妞摆摊了,虎妞气的要回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