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再次陷入胶着的地步,坐在办公室的张国全撑住太阳穴,他有些疲惫,最重要的证人,在这个关键点突然消失了。
准确的说,不能用消失来形容,可他又有什么办法把流浪汉带出来呢。
跟大金牙沟通了好几次,大金牙表示,想冲进去要人,是天方夜谭的一件事。
哪怕将这件事告诉民警,在没有证人的前提下,所有的一切,也只会认为都是他臆想出来的。
案件的疑点虽然摆在那里,可都被那个主动顶包的人,给承担完了,黄永康的这步棋走在了最前头,甚至把后面的路全给堵死了。
他想扑出点浪花,都会很快沉寂下来。
夏素娟打来电话,她已经知道谢军受伤的事情,只对张国全嘱咐道,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不能让坏人逍遥法外。
话是这样说,可真要实施起来,又谈何容易,这一点,他深有体会。
他和黄永康就像两艘船,他是一条小船,黄永康是条大船,同时行驶在一条宽大的江面上,起风浪的时候,小船摇摇晃晃,随时都有翻船落水的可能,而黄永康那条大船,根本无惧风浪,安稳的行驶着。
夏素娟应该是出于对谢军的担忧,说道,那就让风浪变大,大家要翻一起翻。
夏素娟的一句话,瞬间点醒了张国全。
他想到一个好办法,或许可以一试。
……
齐立冬是在两天后来到的平山县,得到了张国全的盛情款待。
两人之前见过面,那还是张国全刚当矿长的时候,没想到再见面,张国全已经卸任矿长了,齐立冬不免唏嘘。
两人非常投机,聊了很多,张国全也蛮喜欢这个记者,最后,话题引到谢军被捅伤的事件上。
当从张国全口中听说了谢军的事,温文尔雅的齐立冬拍起桌子:“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还敢暗箱操作。”
“齐记者,我想了一圈,唯一敢讲真话,而且能起到一定舆论导向的地方,也就只有你们省城日报了,你看这事?”
“放心吧,一旦形成舆论,发酵起来的压力,定然会把这件事查个底朝天。”
张国全搓着手:“这可真是太好了,齐记者,你说我该怎么感谢你。”
“张总说这话太过客气,实事求是,是我们记者的职责使命。”
齐立冬很年轻,知识分子,带着一副近视眼镜,看上去有苏锦城身上的那种书生气,只不过,近两年,他很少再从苏锦城身上有这种感觉了,反倒齐立冬身上除了书生气,还有一种凛然的正气。
他可不敢小瞧了,只会拿笔杆子的齐立冬。
有时候,笔杆子要比真刀实枪还具有杀伤力。
比如,在焦煤厂污染的事件上……
有谢军这个受害者提出当时袭击的人,绝对不可能只有一人,再加上张国全根据流浪汉提供的位置,找到的凶器,让一人顶包的案件,变得疑点重重。
齐立冬同意在报纸上,把案件的疑点揭露出来,以此制造舆论的压力,迫使平山县对此事进行详查。
聊完了这些,话题自然而然的谈到了焦煤厂上。
提起焦煤厂,还是齐立冬主动谈起的。
“关于焦煤厂的污染问题,我和小禾姑娘探讨过几次,目前焦煤厂是否存在污染,以及和村里患病是否有一定联系,这还需要详细的调查。”
张国全认同的点头:“你们省城日报秉持事实,我可以理解,焦煤厂的调查不是一时能完成的,这件事只能慢慢解决,我还是恳请齐记者能先把谢军案件的事登布出来。”
面见齐立冬,也是张国全根据焦煤厂,突然想到的主意。
目前在整件事对他不利的情况下,他只能选择这种制造舆论的方法试一试。
齐立冬没有犹豫,满口答应下来:“这没问题,不过,既然我来都来了,焦煤厂的事想顺便做个详细的了解,你看,在这之前,我能不能见见小禾姑娘。”
张国全愣了一下,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啊?当然,当然可以,我已经将焦煤厂的事交给柳小禾,由她和你专门沟通。”
焦煤厂污染事件出来的时候,张国全觉着以黄永康的背景很可能会压下来,他很快想到了齐立冬,利用舆论导向把焦煤厂的污染问题揭露出来。
当时,他这边太忙,又不敢让外人负责,只好交给他信任的柳小禾,专门和齐立冬进行沟通。
目前,焦煤厂是否存在相应的问题,还在调查中,能不能得到最后的结果,那就要看杨建民这个卧底的了。
齐立冬没有在平山县多待,在和张国全沟通完谢军的案件后,便赶往了杨家庄的产业基地。
本来张国全是想陪同一块去的,谁知齐立冬拒绝了。
张国全也没再坚持,他现在确实走不开,只是,他看着离去的齐立冬,心里有一种难说的言喻。
这个齐立冬,有点意思啊。
待在平山县的张国全,要做好为谢军这场案件的舆论准备工作。
齐立冬没有让他失望,十天后,一场风暴席卷了平山县。
或许在这之前,张国全自己都没想到,舆论的威力会有这么大。
像是在深水里投下了一颗炸弹,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在齐立冬的帮助下,谢军的疑案登在了省城日报上,一下子炸开了锅,甚至省城领导也在密切关注此事。
舆论之下,连金阳市都如坐针毡,更别提下属一个小小的平山县了。
金阳市直接接手,对谢军被捅伤一案,列为重点案件,开始重启案件的调查。
这场风暴来的太急,没有一个人做好准备。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魏振洋,他可不想在这种威压之下,把火烧到自己不合法的赌场里面去。
生怕牵连到自己,主动把流浪汉放了出来,大金牙把流浪汉带到了张国全的公司。
从始至终,黄永康不敢再有进一步动作,因为连方县长都出来讲话了。
由于案件牵涉到他的儿子,方县长严厉表示,有问题查问题,一查到底,绝不姑息,如果真是他儿子所为,他会亲自把儿子带到派出所。
方县长这一大义灭亲的行为,给他赢来了好口碑。
县东的那条河终究没法再平静,那天,人山人海,把河岸围了个水泄不通,全都是来看打捞凶器的人。
打捞的决心很大,就算把河水抽干,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凶器翻出来,在这样的决心下,剩下的两把匕首成功在更远一点的下游,被打捞上来。
重压之下,方哲一下子失去了所有靠山,他吓破了胆,在凶器未打捞上来之前,便对谢军被捅伤一事,一五一十的全撂了出来。
舆论风暴还在继续。
苏锦城单独约见了张国全,许久才说话:“你该提前跟我说一声的。”
张国全也沉默良久,缓缓吐出一句话:“我怕,你会阻止我。”
苏锦城怔住,现在,他竟对张国全产生了一丝畏惧。
这不是他最初在杨家庄认识的张国全。
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你这种做法,万一操作不当,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张国全苦笑道:“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苏锦城叹息一声:“这次你赢得彻彻底底,但同时,你也会因此失去很多。”
失去什么?苏锦城虽然没有明说,张国全还是听懂了。
他这种靠舆论的做法,会让很多人因此惧怕他,源火集团的未来,将会充满阻碍。
苏锦城最后拍拍他的肩膀,认真的说道:“放心,你失去的,我会帮你再夺回来。”
压在平山县上空的这场舆论风暴,远远没有退去,除了方哲等人被成功缉拿归案,平山县还开展了一场打击黑恶势力的自查运动。
听大金牙说,魏振洋那几天里,被这场风暴吓得瑟瑟发抖,生怕波及到赌场,为此洗脚城停业了一段时间。
他没想到张国全这个老虎突然咬起人来,会这么狠。
反观大金牙的足疗店,因为庙小,容易被人忽视,暗地里抢了不少洗脚城的生意。
大金牙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记得谢军出院的那一天,下了一场急雨,如这场疾驰的风暴一样。
雨过天晴,春日里的空气带着浸人心脾的清爽感,天南方,彩虹像一座弯弯的七彩桥,横跨在天空上。
有人对着天上的彩虹,指指点点,直到彩虹消失,太阳的光芒洒满大地,平山县重新归于平静。
源火集团要整装待发,重新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