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金厂的前院里摆了五桌,像办喜事一样,好不热闹。
半下午的时候,郑老叔带着几个人,开始支灶做饭,除了刚收获的鱼是必不可少的,还做了其它菜,很是丰盛。
“国全,来来,坐这,给你留好位了。”杨大勇撑着半边身子招呼。
这一桌都是年轻人,一看就是准备喝酒的架势,张国全只好奉陪。
人还未到座位上,酒先斟满了。
“国全,这是你的。”杨大勇拿起自己的酒杯起身:“来,大家伙都有啊,吃饭之前,咱先敬国全一杯。”
张国全微笑着,无奈极了,饭还没吃一口,这酒先喝上了。
“那总得有个说头吧。”旁边一桌五金厂的人喊道。
“说头?”杨大勇想了一下:“那就,为国全舍弃矿场股份,愿意陪咱产业基地从头开始,没有国全,就没有咱这产业基地,更不会有大家伙挣钱的机会,咱该敬这杯酒。”
张国全想说点什么,几桌人已经开始起哄了。
“好,这说头值得喝。”
“对,大家干了。”
“这可不是鱼塘,不准养鱼啊,必须干了。”
张国全微微摇头,看大家这么热情,只好一口干了杯中酒。
“这第二杯酒……”
张国全刚想吃口菜,还没动筷,一看是另一桌的刘大嫂,负责养鸡场的。
“我得单独敬国全弟弟一杯。”刘大嫂脸上带着红晕,显然第一杯酒下肚,已有了反应。
“呦,刘大嫂这是看上国全了吧。”赖毛的那张破嘴一说话,顿时引得几桌上哈哈大笑。
刘大嫂三十五岁左右,身子丰腴,让赖毛的眼睛直溜溜转,看完了,意犹未尽似的,又瞥了柳小禾一眼。
“赖毛,跟嫂子开这玩笑,我不撕烂你的嘴。”刘大嫂一手叉腰,突然郑重起来:“大家都知道我的情况,我家那口子前年伤了腰,家里没了劳动力,连锅都揭不开,要不是国全弟弟让我来养鸡场,嫂子连饭都吃不上,嗐,啥也不说了,嫂子敬你一杯。”
刘大嫂的丈夫,前些年在平房晒玉米的时候,摔了下来,不幸中的万幸吧,没死,但这腰算是不行了。
从此杨家庄又多了一个苦命的人,家里所有的重担全落在了刘大嫂身上,还拉扯着两个孩子。
来到养鸡场,多了一笔额外的收入,算是给落难的家里改善了生活。
其实现在产业基地剩下的一百多号人,几乎全是家庭条件不好的。
当初裁员的时候,杨建民问过,是裁掉哪一部分人,张国全说,紧着家里穷的留下吧。
刘大嫂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在养鸡场,不怕脏不怕累,把养鸡场当成自家的。
张国全佩服在苦难中,仍不放弃,顽强拼搏的人。
“刘大嫂,你是大家的榜样,这杯酒?该我敬你。”张国全再一次干了杯中酒。
酒刚进肚,杯子还没放下。
“那这第三杯酒,由我们五金厂的人,来敬张总一杯。”
说话的是柱子,这几天秋收,没去县城的公司,一直在家里忙活。
“五金厂大家都知道,是我和我弟一块撺掇的,但是到现在都没办法实现盈利,当时眼高手低,造成现在的局面,可是,张总没有怪我们……”
张国全想让他别说了,难得大家伙聚次餐,多好的日子,怎么成了检讨大会了。
柱子伸手制止了他想开口的动作:“张总,我必须说,不说出来,我这心里不好受。”
柱子把五金厂规划的太过于完美,偏偏现实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张国全当时力排众议,建了这五金厂,柱子心里感激,同时也很愧疚。
“张总非但没有怪罪我们,还积极寻求出路,我柱子佩服,这辈子,我跟定国全爷了,国全爷,我敬你。”
柱子有感而发,张国全能在产业基地处于劣势的情况下,还通过不断的规划,让产业基地慢慢有了希望,他是无比尊重的。
这杯酒是辈分小的柱子敬的酒,作为“爷”,张国全得喝。
喝完了第三杯酒,不胜酒力的他,脑子晕乎乎的。
“酒先别喝了,该我说句话了吧。”
到现在,他还没说一句话,光顾喝酒了,大家做好了准备,放下手里的筷子,期待似的看着他。
没想到张国全大手一挥,只说了一句:“吃饭。”
张国全实在是喝不下了,要不是今天日子特殊,他都想坐仅有的妇女那一桌去。
“不行,不行。”
“饭急啥,摆在桌子上,早晚要进肚里的,你得讲两句。”
几桌人又开始起哄,看来不讲两句是不行了。
“讲两句?”张国全问道。
“讲两句,大伙都爱听你讲。”
“行,那就讲两句。”张国全深呼一口气,强压下胃里的不适感:“今天是咱第一次坐在一块,虽然人没到齐,秋收嘛,可以理解。”
“我也没啥想说的,我只能向大家保证,不管将来产业基地走到哪一步,是好是坏,我张国全一定会陪大家走到底,守到最后一刻,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我相信,没有我们过不去的坎。”
大家伙适时的开始鼓掌,尤其是柳小禾,鼓动的特别起劲,赖毛被吸引过去,同时被吸引过去的还有杨建民。
产业基地里大都是汉子,有女人,不多,只在养鸡场有几个妇女,像柳小禾这样年轻漂亮的,谁都爱多看一眼。
张国全伸手,掌声停下。
“今天呢,主要是吃饭,聊聊天,喝酒是次要的,正值秋收,不能贪杯。”张国全停顿了一下:“最后一句,今天这样的聚餐,不是最后一次,以后要多多举办。”
“好,吃饭,吃饭。”
五桌人的五金厂前院,热闹起来,大家伙推杯换盏,灯火流离间,显然很多人太过高兴,喜欢喝酒的,没有遵守张国全的建议,照样喝的酩酊大醉。
张国全想着明天的庄稼活,没打算多喝的,可架不住大家伙的热情,谁都想敬一杯,已然有了醉意。
大家伙高兴啊,张国全只有奉陪到底。
其它桌上还好,唯独他这桌上的菜几乎没怎么动,这种时刻,喝酒当然要比吃饭重要。
有吃完饭的,念着家里的活,三三两两的开始散去。
只剩下两桌,和几个妇女等着收拾桌子,时不时的还会催上两句。
“别喝了,家里都有活,喝点,意思意思行啦。”
“妇人之见……”赖毛也喝了不少酒,歪着身子:“你们这几个婆娘,回家干啥去?嘿,别以为我不知道,爷们在家等着揉面团嘞,嘿嘿,你们走……我跟你们一块走,谁走,我就睡谁床上去……”
赖毛大着舌头,还想继续扯,被刘大嫂一脚踹在屁股上,歪倒在桌子底下,愣是站不起来了。
张国全趁着意识清醒,想赶紧结束,再喝下去,明天是甭想下地了。
站起身,刚想开口说话,到嘴边的话却停了下来。
他看到五金厂大门口有人在徘徊,应该不是突然出现的,至少有一会了。
稍微眯了下眼睛,他看清了那人,并不是离开的村民,不自觉的脱口而出:“天宇?”
“天宇?”还剩下的两桌人,随着张国全的声音,看向大门口。
“嘿,还真是这狗崽子。”
“忘恩负义的玩意,你还知道回来啊。”
“你张叔,对你多好,自己掏钱,让你去进修,你倒好,恋着人家大厂子的好待遇,不回来了?还没见过你这样的玩意咧。”
“回家干啥来了?啊,收庄稼?都在外面挣大钱了,还要家里这点庄稼干啥。”
能看出,杨天宇留在大厂子的做法,让大家伙很是看不起,说出的话,全是对杨天宇的声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