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全去了食堂,孙经理看到,赶忙打招呼:“张矿长,找夏姐的吧。”
夏素娟自从决定让夏竹在杨家庄上学,几乎没怎么去市区了,除了偶尔负责一下班车的运营,会去县城,剩余的大部分时间,都会留在食堂。
马上要入夏了,等小孩放了暑假,再开学,夏竹就可以上学了。
“孙经理,我找胖子。”
“哦,那正好,他跟夏姐在一块呢。”
食堂的包间里,张国全推开门,瞬间,一屋子酒味混合着饭菜的味道,扑面而来。
夏素娟看到推门进来的是张国全,一眼就被他手上的纱布吸引过去。
“国全,你这是怎么了?受伤了?严不严重?”
张国全举起缠满纱布的手,晃了晃说:“没大事,养几天就好了,胖子这是咋了?”
桌子上放了几盘吃剩下的饭菜,大金牙歪着身子,侧趴在桌子上,手里还拿着半杯没喝完的白酒,嘴里呜呜哝哝的说着什么。
“唉,别提了,从早上就开始喝了,喝到现在,管也管不住。”夏素娟抱怨了一句。
“因为马姐?”
张国全话音刚落,一提马寡妇,大金牙噌的一下直起身子。
“老弟啊,你可算回来了,来,陪哥哥喝酒,今天呐,咱不醉不归,誓要喝他个……嗯?一醉方休,矿场爆炸,食堂倒闭,嘿嘿,才能算罢休。”
大金牙梗着粗脖子:“要不然,谁都不能走,来…喝。”
手里的半杯酒,大金牙仰着脖子,一口干了。
气的张国全直摇头,这死胖子,别说喝醉了,就是没喝醉,那狗嘴里也没有好话。
大金牙还准备再倒一杯,张国全抢过酒瓶,递给了夏素娟。
“诶…老弟,抢我酒瓶干啥,你要对瓶喝?想独吞?那可不行……”
大金牙大着舌头,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说的全是胡话。
“你见马姐了?”
大金牙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的说:“见了。”
“怎么说?”
“怎么说?嘿,她不相信我,不相信我把孩子接来了。”
大金牙说着都快哭出来了,委屈的像个小孩子。
“你说我图个啥,我把我金牙都砸了,她咋就不相信呢,你们女人就是绝情。”
最后一句话,他是对夏素娟说的,弄得夏素娟白了他一眼。
怎么可能不相信?没道理啊。
“那你没带着孩子一块去?”
马寡妇只要见到孩子,哪有不相信的道理。
“当然带了,可翠云不愿意见我。”
搞了半天,是连人都没见到。
夏素娟在一旁解释说:“当时来了个民警,调查孩子的身份呢,见不到翠云,就在杨家庄和青山庄上调查了一下,之后就走了。”
来的民警自然是老段,来之前,他就相信了两人的话,来一趟,只是为了根据规定,走个流程。
之后,很多人都能证明孩子就是马寡妇的,老段便回去了。
老段完成了任务,算是一身轻松的回去了,可大金牙并不好过。
原本预想中,接到孩子,便能和马寡妇过上双宿双飞的好日子,没想到,马寡妇现在连面都不见。
似乎比之前还要糟糕。
张国全却不赞同这个看法。
“这是好事啊。”
“好事?”夏素娟不理解了,连面都不肯见,怎么能是好事?
“你应该这样想,马姐的孩子接来了,那马姐之后应该考虑什么问题?”
“那……能是什么问题?”大金牙含糊的问了句。
“有了孩子,马姐便不用再顾忌青山娘俩,也就不用在青山庄上待了,之后呢?她该怎么办?”
“怎么办?”
“胖子,你为马姐牺牲了那么多,她心里愧疚啊,她不知道该怎么见你?怎么去对待以后的生活?”
张国全的话,一下子让身为女人的夏素娟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啊,翠云有心结,解铃还须系铃人。”夏素娟说着,看向烂醉的大金牙。
“他都这个样子了,等他醒了酒再说吧。”
张国全没再理会大金牙,他得回家了,回来还没见到昭阳呢,还别说,在眼前看着烦,真出去几天,愣是想的不行。
临走的时候,夏素娟说:“跟夏竹说一声,天黑了,让他赶紧回来。”
张国全没转头,摆了下手:“没事,让他跟昭阳一块睡就行了。”
这孩子,自从来了杨家庄是开朗了不少,天天跟着昭阳玩,回来的时候,满身都脏兮兮的。
夏素娟嘀咕着,心里却是开心的,小孩子就该是这个样子。
回到东地,还没进院,就听到有小孩在哭,不是昭阳的哭声,夏竹更没见他哭过,那只能是马姐的孩子在哭了。
张国全快步进了院子,院子里面只有马姐的孩子,一个人站在那。
“这是咋了?”张国全冲锅屋做饭的白鸽喊道:“那俩孩子呢?”
“藏起来了,这不,找不到哭了,愣是哄不好,我这锅里还做着饭呢,叫他俩出来,也不愿出来。”
白鸽本来就不方便,一个昭阳平时调皮,都够他缠了,这一下子成了三个孩子,她根本抽不开身。
“别哭了,走,叔叔带你去找那俩混小子。”张国全抱起抽泣的小女孩,软软糯糯的,抱在怀里,满足的不行。
马姐的孩子会走路了,就是走不稳当,平路还好,坑坑洼洼的,容易摔着。
张国全给她擦了一下脸上的眼泪,心里面叹气,这么可爱的孩子,干净,单纯,哎……
小杂种?对一个孩子是多大的羞辱啊。
孩子又有什么罪过,凭什么大人犯的错,要让天真的孩子来承受。
“不哭啊,叔叔带你去找他俩,找到了,你就打昭阳,他不敢还手,要不然叔叔替你揍他。”
小女孩点着头,瘪了瘪嘴,委屈的不行。
三个孩子在玩捉迷藏,昭阳和夏竹仗着年纪大,老是躲起来,让小女孩去找。
“太欺负人了,叔叔带你找。”张国全扫了一眼院子,堆满玉米秸的墙头,是藏人的最好位置。
他抱着小女孩,来到一堆玉米秸的地方,把孩子放下,同时指了指里面。
小女孩看里面黑,不敢往里面进,怯生生的躲在张国全怀里。
张国全蹲着往前挪了两步,用手扒开玉米秸,看到了两个孩子的衣服。
小女孩一下子抓住衣服,昭阳突然从里面钻出脑袋,双手拉扯着脸皮,做起鬼脸。
“啊…找到了…”
那样子逗的小女孩“咯咯”的笑了起来。
“昭阳,好好跟妹妹玩,你是哥哥,不能欺负妹妹。”
“不要,她老是哭。”昭阳倔强的说。
“那我也没见你少哭啊。”
“我?我以后不哭了。”
“那我们以后也不哭了。”张国全晃了下小女孩的肩膀:“是不是啊,咱也不哭了。”
小女孩不理解,却还是乖乖的点点头。
“你看,人家多乖,夏竹,带妹妹去玩。”
唯一不乖的就是昭阳了。
“别玩了,该吃饭了,做好了。”白鸽在锅屋里,冲院子里喊了一声。
“来洗手吃饭,你们俩给妹妹洗洗手,一天天埋汰的。”
张国全进了锅屋,给白鸽帮忙。
白鸽在身上的围裙擦着手说:“这孩子算是丢给咱了,没人管了。”
“那不正好,给昭阳将来当媳妇。”张国全一边盛饭,一边开玩笑的说道。
“别瞎说啊,人家的孩子,哪是白给你当媳妇的。”白鸽瞪了他一下。
“嘿嘿,我就开个玩笑,哎呀,也不知道马姐到底是咋想的。”
明明孩子接来了,她连面都不见。
“那能咋想,不是马姐心狠,你不懂女人,正是因为心软,才不敢见胖子的,她现在这样,肯定觉着没脸见胖子,主要还是胖子的态度。”
“胖子不是已经表出态度了吗?”
“他表的态度是对马姐,那孩子呢,对孩子的态度呢?”
白鸽一句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张国全还是想简单了,他以为马寡妇不愿意见大金牙,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大金牙。
白鸽的意思,是马寡妇之所以不见,一方面的确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大金牙为她所做的一切,另一方面才是最重要的,面对了大金牙之后,孩子怎么办?
大金牙对孩子的态度是什么样的?他可以和马寡妇过好日子,可孩子呢?
大金牙能接受这个孩子吗?
还是……还是一个“小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