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的经历并没有多出彩的地方,可以说在进入大矿之前,一直是在按部就班的生活。
周生的家庭不富裕,能够进入大矿,完全凭借自己的学历进去的。
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是一个社会群体,免不了人和人之间的纷争。
在这种环境下,寒门出身的他,欲望膨胀到极点,他不再全身心的投入工作,而是游走于各个有权贵的人势中间,拉关系,提升自己的权力。
事实上,他真的做到了,也因此性格大变,这让小禾感到陌生,尤其是小禾的父母,并不看好周生这个孩子。
周生想爬得更高,手中有点权力的他,竟然开始和外面的用煤厂家内外勾结,利用自己的职位便利,篡改了出煤记录表。
也就是说,出去的煤和账单是符合记录的,但是实际出去的煤要比记录表上的多。
这样做,岂不是很容易被发现?
财务,井下出煤负责人,每一环都有漏洞。
周生很聪明,多出去的煤,自然会得到一笔钱,他把钱的大头都用来打点各个环节的负责人,自己却不留下一毛钱。
他懂得用金钱去堵住别人的嘴。
为了什么?不惜铤而走险,却不图钱,现在想想,他应该是为了大矿科长的职位。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是句老话,很快,他就被另一个想竞争科长的一个人给举报了。
周生只得离开矿场,来了杨家庄煤矿区。
周生说他已经认识到错误了,愿意改正,小禾也愿意给他一次机会,在她的请求下,张国全同意周生来了矿场。
听到这里,张国全认真的盯着手里的出煤记录表。
“小禾,我能相信你吗?”
小禾面色一怔:“张助理,你尽管放心,出煤记录表和账单,我会仔仔细细对账的,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请你相信我。”
“那要是出煤记录表被篡改了呢?”
小禾哑然,的确有这种可能,她能保证自己这边不出错,但是她无法保证另一个人。
张国全看着小禾窘迫的样子,突然大笑起来:“放心,老方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小禾也跟着松了口气,张国全是方万一的救命恩人,如果他也背着张国全和周生勾结,那小禾觉得,她整个的世界观都坍塌了。
张国全放下出煤记录表,对小禾说了声,别太辛苦,便走了出去。
周生是因为把大矿的煤给偷偷卖出去,而被辞退,这个消息并没有多少价值。
因为在杨家庄煤矿区,压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不管小禾,还是方万一,他都百分百相信,只要这两个环节是对的,周生不可能再犯以前那样的错误。
除非……他做得更隐秘。
张国全又去找了方万一。
“老方,井下出煤一直都是你负责的,你觉着,有没有被人钻空子的可能,你别乱想,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
方万一听懂了张国全的话,当然也知道,谁怀疑他,张国全也不会怀疑他。
他只是犹豫了片刻,便坚定的说:“不可能,任何一次出煤,我这都是有记录的,任何人都别想从我这钻漏洞子。”
方万一的话,张国全不会怀疑。
“那就好。”张国全心里是放心的,但是却高兴不起来,可以说,周生没有任何把柄。
人的本性真的可以改变吗?那矿场交给周生,是不是,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方万一可不这么认为,事实上,他对张国全撒了一个谎,没办法,他必须瞒着张国全去做一件事,为了矿场,更是为了张国全。
一旦县里的调令下来,谁也回天乏术了。
在这之前,方万一必须加快速度。
张国全吃过午饭的时候,没有待在矿场,他去了河沟。
春天天气慢慢热起来,人困的不行,中午吃过午饭,都有工人的休息时间。
睡上一会,下午才有精神上工。
以往这个时候,他都会待在矿场处理工作,即便是困了,也只是靠在椅子上眯一会。
但今天,他想去河沟走走。
躺在河沟的野草上,嘴角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双手枕在下面,仰望着高高的蓝天。
他没有再去想矿长的位子该由谁来做,反而,他在想,杨家庄将来是什么样子?
想的认真,甚至羊倌儿什么时候赶着一群羊来得,他都不知道。
“想事嘞?”
张国全侧着脑袋看了一眼,羊倌儿就坐在身旁,在羊倌儿的身后,是一片洁白的羊群。
羊群安静,有序的吃着河沟边上的野草。
吃饱的,会躺在树荫下,嘴里不停的咀嚼着。
“羊倌儿,您高寿了?”
羊倌儿伸出一个“八”的手势,晃了晃说:“八十六嘞。”
“我就说,你且活着呢,一百岁不成问题。”
羊倌儿朗声笑道:“活那么久作个啥,我这羊都快吃不上草了。”
羊倌儿话里有话似的。
张国全没太在意的说:“那怎么可能,这河沟到处都是草,又不是吃了不长了,哪年也缺不着草吃。”
羊倌儿微微点头:“你没发现今年的草没有往年旺了嘞?”
张国全撑起半边身子,往四周看了看:“还好吧,跟往年没差多少。”
“我老汉是放羊的,草好不好,只有羊知道,确实没往年的好。”
张国全吐掉嘴里的狗尾草,躺了下去,看着天上说:“那可能是今年的雨水少。”
羊倌儿摇头说:“这羊群就像村里的村民,草就是田地的庄稼,庄稼要是收成不好,那咱农民吃个啥,你说是这个理不。”
“是,看天吃饭的农民没办法嘞。”
“你说这人也是,生活条件好了,连庄稼地也不想亏着,化肥,农药的残留渣滓,一股脑的全都堆到河边上,那水能有个好吗?”
听了羊倌儿的话,张国全蹭的一下直起身,他看向河边,的确散落着一些农药的药瓶,纸袋子。
大部分都是除草剂,眼么前正是打药除草的时候。
河边有药瓶很正常,河岸离庄稼地近,村民都喜欢背着药桶来河边取水,随手就把用完的药瓶遗弃在岸边了。
包括他张国全也喜欢背着药桶打药,方便,快捷,不像以前,弯着腰薅草,那一亩地下来,腰都直不起来。
“羊倌儿,你是说,河沟野草没往年的好,跟农药有关。”
羊倌儿没有否认。
“那肯定嘞,光顾着庄稼地,谁管我放羊的老头有没有草吃,所以说,活那么长时间作啥嘞,再过几年,还不知道要糟蹋成啥样嘞。”
张国全望着流动的河水,望着满沟的野草,偶有从草丛中露出的农药塑料袋。
过了好半晌,他喃喃自语的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羊倌儿不明白他在说个啥,可是张国全心里很清楚的下了一个决定。
当他下定决心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疯了,这是一个疯狂的决定,因为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管怎样,他要试一试。
“羊倌儿,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回到矿场,叫来了几个煤矿专业的高材生。
这几人都是外地过来的,对于午休时间把他们叫过来,心里一阵埋怨。
张国全从来不会在午休的时候,打扰工人休息,有事也会在上工的时间解决。
但现在,他顾不上这些了,谁也说不好,县里的调令什么时候会下来,一旦下来,让周生做了矿长,他刚才在河沟的计划将会彻底泡汤。
张国全先是给几个工人道了歉:“这个点把你们叫过来,实在不好意思,等我问完了,你们可以晚上工一会,我会跟方队长打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