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全上一次下井的时候,也只是大概扫了一眼井下的情况,具体的分布情况和操作事宜,他是不清楚的。
也就这段时间抱着书本汲取关于煤矿的有关知识,可再怎么说,那也是理论知识,理论必须要和实践结合,才能更好的发挥出作用。
罐笼落地,据亮子介绍,从井上到井下,大概有五百多米的深度,比他之前预想的深多了。
杨家庄煤矿区原本只有一个采区,后来为了扩大生产量,人员足够的情况下,又增加了一个采区,现在共分为一号采区和二号采区。
一号采区的班长,也就是负责人,便是张国全。
至于二号采区的班长,叫方万一,三十岁左右,是魏光明的得力助手,据说年轻的时候,就一直追随着魏光明干挖煤的活计。
此人很有能力,技术过硬,又是魏光明的心腹,才会把新开的采区,交给他方万一负责。
一号采区加上张国全这个班长,现有二十四人,都是杨家庄的本地村民,原本有三十六人,还是因为上次塌方,有些村民害怕井下危险,选择不来了。
二号采区有二十人左右,和一号采区不一样,方万一负责的二号采区,基本上都是魏光明原本带来的工人,另有七八个外村的村民,混合在一起,组成了二号采区。
县里让魏光明三个月之内完成发电厂的订单,把一百二十吨煤运到发电厂,以备测试。
县里想对所有乡镇的村子通上电,继而扩大了发电厂,对煤的需求量很高。
一百二十吨煤限定三个月,原本是轻轻松松就能完成的任务,可现在已经将近一个半月的时间过去了,预定的时间缩减了一半,故而显得这一百二十吨煤,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
等忙完这次订单,矿上还会进行一次扩大招收人员,眼前是没有时间摆弄这些事了,必须在一个半月后完成产量,这是死命令。
这就是矿上目前的基本情况,亮子走在张国全身旁,在井下,光线昏暗,如同在晚上干活一样。
黑暗,潮湿,闷热,是井下带给人的感觉。
“国全,这就是咱一号采区的采掘面,这个是小型的割煤机,没有二号区新上的那个割煤机大,因此咱一号区别看比二号区多了几个人,远远比不上二号区的出煤量。”
“哦,魏矿长应该是考虑成本问题,这么一台割煤机可不便宜呢。”
“是啊,这小割煤机立了大功,从矿区最初开始产煤的时候,一直出力到现在,出了六百多吨煤了,要不魏矿长能有资金再去添置一台新的割煤机嘛,现在好了,咱这个一号区的老功臣不受待见了。”
“不受待见了?”
亮子感叹的说:“是啊,现在主要依赖二号区,因此,二号区的方万一本来就对咱一号区的村民不待见,现在有了新的割煤机,那是更不待见咱了。”
“因为这次罢工的事吧。”张国全想,方万一身为魏光明的心腹,那对无故罢工的村民肯定是不喜欢的。
亮子点头说:“没错,但幸好魏矿长还算是理解,一个半月之内,规定二号采区要产煤八十吨,咱们一号采区只需要采煤四十吨就可以。”
“一天能出多少煤?”
亮子想了一下:“首先各方面机器不能出现问题,然后加班加点的情况下,一天出个一吨半煤,不成问题。”
“这么说,即使一个半月,时间也是足够的。”
没想到亮子却摇摇头:“没有想的那么简单,长时间工作下,机器是必然要出问题的,那就得停下来维修,一旦维修,轻则耽误一天的时间,要是机器的问题严重,那耽误五六天的事都是有的,你想想要是维修个几次,哪里还剩下几天,所以说时间还是很紧迫的。”
张国全回忆着书本上的知识,他提出:“为什么不经常进行提前检查?”
“这?魏矿长不让,说提前检查也要耽误半天的时间,要是每两三天都要进行一次检查,会浪费很多时间,矿上耽误不起。”
张国全吸了口气:“可进行提前检查是正常流程啊,要不然也会容易出现安全事故的,再说一旦坏了,耽误的时间岂不是更长,魏矿长连这个账都算不过来吗?”
亮子笑着说:“他当然能算出来,机器检查是浪费半天,人就闲着了,而机器一坏就是坏几天,这几天是不能让闲着的,采用人工挖掘。”
“人工挖掘我知道,用镐头直接挖,那是直接接触采掘面,累不说,还危险的很。”
“那也没办法,完不成产量是不能休息的,再危险也得往上顶,下了井就是来挣钱的。”
张国全拍拍亮子的肩膀:“放心,既然我现在是班长,那我就会为大家的安全负责。”
黑暗的巷道里响起嗡鸣声,这是割煤机运转的声音,张国全示意了一下:“走吧,我们也抓紧去干活吧。”
在黑暗的井下,时间似乎停止了一样,要不是周边有晃动的头灯,加上机器的轰鸣,还有工人的吆喝声,你会觉得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一样。
在这个地下世界里,只有望不到头的黑暗,黑色的煤层,黑色的汉子。
干了有几个时辰,张国全要求大家先歇息一会,喝上一口水。
一行二十几个工人,站的站,坐的坐,纷纷靠在宽大的巷道上。
这一坐下来,张国全总算能好好认识每个村民了,大部分他都认识,有极个别的眼熟,不知道具体名字而已,好在相互介绍了一下。
大家三五成群的坐在一边,在井下是绝对禁止抽烟的,也不能在下工时间,跑到地面上去抽,再有烟瘾也得忍着,那工人歇息的时间,只剩下聊天。
聊聊天才不会那么压抑,当然,都是一群汉子,他们聊天中唯一的乐趣就是喜欢讲荤话。
讲讲最近谁家娶的新媳妇,那身段叫一个好看。
大林说,人家穿着棉衣呢,你还能看出来。
解放说,我眼睛尖的很,隔着棉衣照样能看出来,不信,你就等夏天的时候看吧,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
一群工人就笑,说人家洞房的时候,解放肯定扒着窗户去看了。
解放不以为然,他说他确实偷看了,屁股上有个黑痣。
工人就说他吹牛。
这是大家唯一的乐趣,张国全是不用制止的,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蛮好的。
聊着聊着,就聊起了张国全。
“班长,都说你整了辆班车,花了五万块钱?”
一拿到手款子,张国全便把大家伙之前借的钱给还上了,村民知道,不奇怪,他也没想瞒着。
在张国全的点头下,有工人问:“嚯,那银行真敢一下子借给咱这么多钱?他就不怕咱还不上。”
张国全诚实的说:“最近县里有政策,不是鼓励对荒地开荒嘛,在荒地的基础上,进行养殖和种植,基本上都能贷来款子。”
“就算是那样,那谁也不敢一下子贷那么多,反正,就是给我,我都不敢要,这万一要是还不上,非蹲大牢不可。”
“瞧你说的,哪有那么严重,人家国全干的是大生意,听说可来钱了,是吧国全。”
张国全笑笑:“没大家说的那么好,也就是挣点小钱,我这不也是下井挣钱来了嘛。”
看差不多歇息够了,张国全站起来:“大家开始干活吧。”
解放坐在那里,没有起来的意思:“班长,再歇会,反正咱产量少,不用急着干活的。”
工人干一天拿一天的工钱,是死工资,每天产煤量即使再多,工钱也不会多给,就算是加班,也没有工钱,要是产煤实在太少的话,最多挨几句班长的训。
现在班长是张国全,那张国全就是自己人,不会训他们的,大家干活上是比较轻松的。
换一种说法,就是松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