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前两个条件,魏光明一点也没犹豫的便答应了下来。
对于他来说,太容易办到了,答应的也就轻松爽快。
“那你说说第三个条件吧。”魏光明问的轻松坦然,就算再多一个条件,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第三个条件,就是让你弟弟魏大海回来自首。”
张国全紧紧的盯着对方的眼睛,他看到对方露出了慌乱,再也不是之前两个条件那样从容淡定。
魏大海眼中的慌乱只是一闪,立马变得凶狠起来。
“国全,咱没必要吧,都说了是操作不当,你干嘛死咬着大海不放呢,再说又没有死人。”
“呵,要是真死了人,恐怕你会比现在好过吧,至少,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是不是魏大海做的?我只相信我的眼睛。”
最后一个条件,才是他和魏光明耗下去的原因,不让村民干活,让矿场停工,让他魏光明付出代价。
“口口声声都是你看见的,那总要讲证据吧,连王永贵都没说见到是大海做的,你又凭什么断定呢?
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你这样说,会让杨家庄煤矿区跟着蒙黑的。”
魏光明总爱拿大话压人,张国全可不吃他这一套。
“那魏大海为什么连夜逃走,要不是做了亏心事,至于心里有鬼吗?”
魏光明一下子被问住了,张了张嘴,还想解释,但又能解释什么,都是徒劳的。
看到哑火的魏光明,张国全心里一喜,他知道魏光明这是有所动摇,意味着有希望了。
“你我都清楚背后的人是谁?就像你说的,没有证据,谁也拿那个背后人没办法,但魏大海是直接操作人,他必须得接受法律的制裁。”
魏光明默不作声,张国全便乘胜追击:“让他回来投案自首,总好过哪天把他抓住吧,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自首的话,情节就不算严重,你不也说了,矿上没死人。”
啰哩啰嗦说了一大串,无非是想把魏光明的防心,一点点的给瓦解掉。
魏光明究竟有没有被他的话动摇,他看不出来。
因为此刻的魏光明异常的冷静,脸上没有为魏大海感到焦虑不安,也没有妥协的意思。
张国全轻轻吸了口气,他心里开始紧张起来,让魏大海回来自首,是所有计划中最重要的一个,也是最无法妥协的一个。
他一定要让魏大海付出代价,让他那个哥哥亲手把他送进牢里,魏大海会是什么样的一副表情?
不相信?惊恐?害怕?还是对哥哥的失望?
这才是他应该得到的恶果。
魏光明站了很大一会:“我先想想吧。”
没有咆哮,没有愤怒,相反很温和,亦或者是颓败的气息。
怎么一下子就搞成现在这副样子了?
他来杨家庄这段时间里,没有一次计划出现偏差,所有的事情都按照他预料之中的进行。
唯独这一次,他竟突然冒出杀掉张国全的想法,没来由的,只是觉得这种人,将来对他会产生威胁。
也是这一次,计划中是由大海去做的,要是他亲自做,根本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井下的情况,他可太了解了,想杀掉一个人,完全可以悄无声息的。
败就败在,大海大意了,也败在他做了一个愚蠢的计划。
张国全晃了下脖子:“那你好好想吧,我得去小卖部帮忙嘞,想好了,告诉我,不急。”
他当然不急,急的应该是魏光明才对,急的应该是县里才对,急的应该是他苏锦城才对。
什么狗屁“亡灵计划”,到现在也没见他苏锦城的计划实施在哪里了?
张国全觉着,还是他的计划好使,所有的条件,都是对村民好,对姐夫好,最后一条,他才算是为了自己。
他想看看,以一个乡下农民的身份,能不能撬动这些大人物?
他要试一试,所以才有着这么多天,同魏光明的一场无硝烟对抗。
虽然魏光明表示要想一想,没有直接应下这第三个条件,可张国全觉得已经成功了。
王婶问:“啥个事把你高兴成这样?还有你跟那姓魏的离远一点,我看他没安啥好心,嘀嘀咕咕这么半天,你们到底说了个啥?”
“王婶,以后你得多辛苦一些了。”
“咋个?你是要下井?”
张国全点了下头:“你看我还欠着这么多钱,得猴年马月能还清,虽说名义上是素娟姐借的,可担保人是我啊,素娟姐食堂的效益还不咋样,万一有村民突然来要钱,我也得能拿出来不是。”
王婶一摆手:“行啦行啦,说这么多,你不就是想下井吗?那你说,白鸽咋个办,小昭阳我倒是有力气搭把手,白鸽很不方便呐。”
“就是白鸽同意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去下井的。”
乡下的冬天那么冷,尤其是到了晚上,张国全在这一个月里的寒冷夜晚,挑灯夜战,抱着书本,认真学习。
要是小时候,家里的情况好一点,以他的学习成绩,是可以上下去的。
一个月里,手冻烂了,脚冻肿了,他没有放弃对井下的安全学习。
唐校长说,理论要在实践中磨练,但首先你得有理论。
张国全记住了这句话,对书上的信息和案例看得极其认真。
有时候,张国全会在堂屋里看,白鸽还没到睡觉的点。
只要张国全在堂屋的时候,白鸽就会一直紧紧盯着张国全,看他一会蹙紧眉头,一会嘴角上扬。
感受到那种被紧盯的目光,张国全总会问,要睡了吗?我去小卖部看吧。
白鸽每次都摇头,有一次她对张国全说,国全,我原来不是叫白鸽,很小时候的事了,具体之前叫什么名字,连咱爹都不记得了。
也就是被确诊将来很可能要一辈子躺在床上的时候,杨老怪除了给她换一个名字,什么都没有做。
以前的白鸽是那样的敏感,她觉得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就是一种讽刺,乡下的野鸽子能飞,很高很远,可她连走路都不行。
她羡慕鸽子,却为自己叫白鸽而无奈。
现在,冬日的冷夜里,她不再有以前那种无助迷茫的感觉了。
张国全不就是鸽子身上的一双翅膀吗?有力,坚毅,纯白。
白鸽对张国全说,我的丈夫应该去走更远的路,像鸽子一样,飞得又高又远。
而不是守着这八亩庄稼地,一辈子就这样了。
她以前是希望这样的,那时候,她觉得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庄稼地,有丈夫守着她,就是老天爷给她最大的恩赐了。
后来,她才发现,她有点自私了。
张国全不能一辈子守着她。
他该有着自己的一番天地,她也一样,当张国全往前走的时候,她才会跟着往前去,那要是张国全就这样停止不前了,她好像一下子又失去了追赶的目标似的。
冷夜里,挑灯夜读的张国全,让白鸽常常看得失神。
她知道,这才是张国全该有的样子,是她丈夫的样子。
白鸽说,同意他下井,至于爹,她会去劝说,但是有一个前提,是张国全必须答应她的。
无论什么时候,张国全必须完好无损的回到家来。
张国全有点惊讶,我?我没想着要去矿场的,我只是帮乡亲们了解一下煤矿的实际情况,那井下我看了,不严格管理的话,早晚是要出事的。
他只是和白鸽这样说,那他有没有去矿上的心思,说实话,从一开始就有。
丝丝缕缕的,如雾气一样缠绕在心间,又很快,便被平常的琐事磨灭的一丝不剩,只偶尔有个小火苗,时不时的冒出小脑袋,在心房里跳跃着。
白鸽看着夜里,眼睛发亮的张国全问:“国全,那你觉着,魏光明会不会答应你第三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