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主张?”张国全不解的问:“为什么?杨家庄能有煤矿,会给县里,乃至市里都能带来极大的发展。”
他实在不明白,苏锦城作为时代的弄潮儿,按理说他不应该有这种想法的。
“是啊,是能带来很大的发展,所以,我的不主张,压根起不到一丁点作用。”
苏锦城表现的有点失望。
那是肯定的,对未来发展不利的事,谁也不会向着他,弄不好,他甚至会为此成为时代的罪人。
“那你?为什么这样说?”张国全问。
在时代向前发展的道路上,苏锦城的这种不主张,是往后退的。
要是放在前几年,不利于集体的想法,早就被拉出去批斗了。
苏锦城摇摇头:“说不好,杨家庄这个村子在发生变化,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总觉得这片土地不该是这样的,至少我以前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他说得太过笼统,生怕张国全不明白似的继续说:“可能,我说得不够清晰,我的意思是,如果村子能一直这么安静,是不是也挺好的。”
“关于将来村子变样了,嗯?我的意思是将来的杨家庄让人陌生,你有没有想过?算了,说这些都没用,只希望那天,杨家庄的人不要怪我。”苏锦城显得很无奈,连着说了一堆无用的话。
这是他出外学习期间,对煤矿有了深入的了解后,才产生的一番见解。
煤矿带来的发展,是一把双刃剑。
张国全仍然不明白,这完全就是一堆无用的废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苏锦城的话。
以后的日子里,张国全还专门回想了这一番话,并不是无意识的,特别清晰的就回忆起了这段无用的话,可那时已经一切都晚了。
苏锦城似乎不想继续这番无用的话,把思绪拉回了现实中:“国全,你做的有点过分了。”
相比于刚才的那段话,这句话,张国全当然听懂了。
“确实有点冲动了,我也没想到场面能失控……”
苏锦城赶忙打住:“这不怪你,我已经从杨雷那了解了事情的原委,这个魏光明简直是在胡闹。”
本想让魏光明挂着村支书的头衔,利于矿场工作的开展,也利于和村民沟通,毕竟矿场不是小事,过程中难免会遇到很多问题,尤其是和村民的矛盾。
苏锦城怎么也没想到,魏光明竟然打着村支书的幌子来欺骗村民。
苏锦城应该早一点知道的,也是因为煤矿的事,县里派他出外学习,一直没顾上这里,直到昨天村民和矿场工人打群架的事传到县里,闹出这么大事,想不知道也得知道了。
他知道这事不能全怪村民,魏光明从一开始就没按照县里的指示办事,早就和他说过,一定要把村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他倒好,把利益全放到自己身上了。
说起来,哪能只怪某一个人啊,村民,魏光明,甚至包括县里都是有责任的,魏光明这个承包商可是县里选择的。
张国全倒是懒得管这些,他现在唯一关心的是学校。
当他提出自己的担忧时,苏锦城显得胸有成竹:“这你倒不用担心,选魏光明做煤矿承包商之前,翻新村委会,修路,建学校就是已经和他商定好的事,一码归一码,矿场是矿场的事,魏大海是魏大海的事,既然我来了,也没打算这么快离开,我会在这住几天,直到把所有事处理好。”
他这么说,张国全算是彻底放下心来,有他在,相信杨家庄绝对不会再出现之前那样的事,一切都将会合规合矩的进行下去。
正当张国全沉浸在学校建成样子的时候,苏锦城突然问了一句没来由的话。
“国全,到时候矿场开展起来,你有没有想过去矿上当工人啊?”苏锦城侧过身:“我会给你留个名额。”
张国全只是略微想了一下,便直接拒绝了。
“感谢你的好意,我就不去了。”
苏锦城很意外:“不去?为什么?村里很多人都争着抢着要去呢,包括到时候也会有很多的外来人参与到矿场的工作中,有这份工作可以直接改善你的生活,怎么你不想去?”
的确做一名矿场的工人能给家里多一份收入,而且还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比天天种地强多了,按理说没人会拒绝的。
张国全的生活到现在还是穷困潦倒的,要不是小卖部撑着,他连小昭阳吃麦乳精都供不上,这是四弟的孩子,他当然想给小昭阳更好一点的生活,但……
“你知道的,白鸽那样我没法走开。”
苏锦城便懂了,同时表现的有些失望,他是希望张国全去的,矿场刚开始就出现这么多状况,他不再信任魏光明,等到挖煤的过程中,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要是有张国全在,凭张国全的性格,他能够从侧面了解到煤矿的真实情况。
就像张国全代表着底层民众,他会勇敢的为底层民众发声,而魏光明是绝对不会的。
挖煤还没真正的开始,出现魏光明这种状况,他清楚的知道,县里选错了人,但又不能改变什么,县里是深深依赖着魏光明,鉴于目前这种情形,他急需一个为底层民众发言的人,勇敢,有担当,有初心,这个人,他觉得只有张国全最为合适。
可是张国全拒绝了,当个下井工人,那是没白天没黑夜的,这段时间出外学习,他了解到不少煤矿工人的生存现状,可以说,做了下井工人,家里的事基本上顾不上了,常常天不亮就下了井,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终日见不上太阳。
张国全是为了照顾白鸽,腿脚不方便,加上还有个没断奶的小昭阳,他确实没办法做到长时间离开。
这一次村民打群架的事,县里可以说是震怒,还是他苏锦城给压下来的,和县里的意见不一样,他欣赏张国全为了底层民众发声的做法,就是有点不恰当而已,只要慢慢引导一番,张国全说不定才是最终能带领煤矿发展的重要人物,至少会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说不失望是假的,可是,他也没办法啊。
包括,他替张国全压下这事,也就没有说出来的必要了。
倒是换了一种说法:“在这人世间有一两知己足矣,你就是其中一个,说实话,我有点私心,对于你的一些请求,我想尽力办成,只是为了不失去你这么个朋友。”
这是苏锦城第一次动用权力,来压下这件事。
“你说笑了,你这么一个捧着铁饭碗的人,没必要和我这种农民做朋友。”
“我从来没把你当成一个纯粹的农民去看待,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张国全不再说话。
苏锦城也沉默了一会,他很想告诉张国全说,你是我的另一个影子。
即使张国全没同意去矿上做工人,苏锦城仍然和他聊了很多关于煤矿的事,张国全表现的也很有兴趣,直到暮色四起。
那个时辰的天空可真美啊,一定是有风吹过,要不然怎么会有五颜六色的云丝带挂在天空呢。
苏锦城后来说,那时候杨家庄已经彻底改头换貌了,他回忆说,他永远忘不了那个秋天的黄昏,风路过也疾,心也就跟着飘出去很远很远。
苏锦城在村委会住了差不多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张国全那时认为,只要苏锦城来了,村里的事一定会得到解决,关于合理的补偿,关于村民盖大棚的事,还有关于学校的事。
苏锦城不也是说得信誓旦旦的嘛。
七天的时间过去,他才知道把一切都想的太天真了。
魏光明竟然敢不听苏锦城的意见,甚至对县里的意见也选择择优听取,这让张国全感到意外。
他以为只要苏锦城过来,苏锦城代表着县里,只要苏锦城说的话,那就是圣旨,魏光明只有听从的份儿,绝对不会有半点拒绝,也不敢拒绝的情况发生。
可恰恰,魏光明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