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不断传出的“杨支书”,如小孩子放鞭炮一样,东一个,西一个,不断的在人群中炸开。
赵春牛忽然意识到,他的“英雄主义”出现了偏差,在他最初的设想中,把杨雷塑造成一个自我奉献的英雄,以这种精神带领村民们自觉的去开采河沙,随后由他继续完成这项伟大的事业。
他知道村民们是健忘的,杨雷这个英雄很快会被大家遗忘,村民们的日子是向前看的,而现在是他带领村民向前发展,那村民们最后能记住的只有他。
可现在因为杨雷的这些近亲,导致村民们遗忘的记忆又开始苏醒,这是赵春牛不能容忍的,他急需这项伟大的事业,来让他的威望达到顶峰,站稳脚跟,那样他才能进行一项更伟大的事业。
想到之后要做的那项更伟大事业,他还要好好感谢杨大福的弟弟杨大庆呢。
他不能容忍那项伟大事业出现任何偏差,尤其这些杨雷的近亲,是他的绊脚石。
只要那件事做成,村支书这个位置算个屁啊,他会爬的更高。
想到这里,赵春牛爬到机器上面,望向河沟的杨雷,喊道:“杨支书,乡亲们想你了,你来一下。”
杨雷的头上被一些孩子插了不少野花,像个小姑娘一样,杨雷倒是没觉得害臊,任由孩子们把不知名的野花,插在他脑袋上。
赵春牛又喊了一嗓子:“杨支书。”
结果杨雷像是没听见似的,不为所动,和孩子们玩耍着。
赵春牛冲着村民无奈的摊摊手,又喊了一嗓子:“雷子……”
杨雷露出傻子标志性的笑容,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举起手里的一大把野花,仰着头对赵春牛说:“看,花,好多花。”
赵春牛低着头,撇撇嘴说:“给你二叔去吧,你二叔正拿你以前的丰功伟绩说事呢,所以这花你得送给你二叔。”
杨雷听到二叔,赶忙捧着花递到二叔跟前:“二叔,花,好看,嘿嘿。”
二叔也没接,把木锨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在那里,拍着大腿:“哎呦喂,雷子啊,你咋个变成现在这样了。”
那是一顿长吁短叹,哭天喊地,本来对杨雷当上村支书,一家人也能跟着沾沾光,现在倒好,成了傻子了,怎能不让他痛心呐。
二叔的哭天喊地,看的赵春牛颇为受用,从机器上跳下来,对着杨雷二叔说:“他二叔,你哭个啥嘛,雷子的功劳,乡亲们都记着呢,你这么一哭,多影响乡亲们干活啊,今天的任务可还多着呢。”
二叔立马止住哭声,冷嘲热讽的说:“我看呐,大家可不记得雷子的好,谁不知道雷子傻了,村支书没了,最后是你得了好处。”
赵春牛脸色立马阴冷起来:“你这话里有话啊,明着暗着意思就是说杨雷被人砸,是我指使的呗。”
二叔把脸一撇,那意思很明显,不是你还能有谁,谁是最后受益人,那这事肯定和那人没跑。
赵春牛看到二叔那副样子,忽然笑了出来:“行了,你想咋冤枉我,我也不在意,反正我问心无愧,一切都是法律说了算,既然现在我当了这个村支书,那我就有责任带领村子往好的方向发展,村子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大家都要齐心协力。”
说完,赵春牛脸色一拉,对着二叔说:“现在大家正团结的时候,你在这里妖言惑众,给集体拖后腿,我很怀疑你的别有用心,现在我宣布,你走吧,这河沙不用你开采了,少你一个不少。”
接着,赵春牛一转身,面向村民们继续说:“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像这种扰乱军心的人,要是搁在以前,早拉出去毙了,希望大家不要学雷子的二叔,如果谁在这里继续扯皮拉呱,我不管他是谁,最后的下场和雷子二叔一样,直接走人,半年的免费照明时间取消。”
赵春牛的最后一句话,让村民们沉默起来,虽然刚开始他们是自愿来河滩开采河沙的,可那是因为受到杨雷英雄事迹的鼓舞,但当英雄的光环慢慢消失的时候,他们只看到一个经常在河沟里玩耍的傻子。
因此,对于最初的自愿开采河沙,到了现在,只剩下自身的利益了,那就是赵春牛仍然许诺给他们的半年免费光照。
英雄精神那只能让人群一时冲动,当英雄的光环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就只剩下自身的利益了。
在张国全看来,这是人之常情,人都会遗忘,对于牺牲的英雄来说,这是坏事,可对于人群繁衍发展来说,这又不失为一件好事。
谁也不可能一辈子活在回忆中,得向前看,索性坏事,好事一块儿遗忘了吧。
听到赵春牛的话,村民们是想愤怒的,要是放在以前,赵春牛敢这样说,那没人会来,村子里通电无非是晚上几年,至于说整治这片河滩带给村子的困扰,那纯属无稽之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可眼看着河沙基本上要完工了,同时利益也得到了,现在你就是赶他们走,他们还不走了呢,这也是赵春牛敢这样颐指气使的原因。
从最初大家嬉嬉闹闹的干活,很轻松的氛围,到现在成了一项不得不完成的任务,每天也都是压抑的。
他们才明白过来,赵春牛用了好手段啊,一步一步的收紧鱼网,到最后让他们无法逃脱,任由赵春牛对他们指使着,支摆着,牢牢的攥住他们,到了现阶段,他们敢怒不敢言了。
二叔就二叔呗,赵春说话的时候,还偏偏带着雷子的二叔,二叔现在俨然被赵春牛说成了给集体拖后腿的,是不光彩的,再带上雷子,这无疑给杨雷那个英雄的光辉事迹,故意摸上一层黑。
二叔当然不乐意了,站起来说:“你啥个意思,再咋个说,我从大冬天的干到开春,天天累死累活的,你说取消我免费照明,就取消了是吧,你凭什么?”
“啊,你拖村集体的后腿,要是在战场上早毙了你了,现在这处罚够轻了。”赵春牛毫不在意的说道。
可把二叔气的不轻,蹦着说:“我可是你的长辈,哪里轮到你这么个后生指手画脚的。”
“呵,咱这里可不兴攀关系的,谁长辈也不好使。”赵春牛说的大义凛然。
二叔早就气的脸涨红,他可以不干,他可以自己走,但被这么一个后生当众训斥,还把他给开了,这性质就不一样了,当着这么多乡亲,他觉得脸上挂不住了。
不蒸馒头争口气,在村子里,谁活着还不是想脸上有点光,赵春牛可倒好,直接不给他面子,当众训斥他,以后在村子里,还怎么抬头。
二叔气的浑身颤抖,伸出的手指指着赵春牛,也是哆哆嗦嗦的。
“好你个赵春牛,蹬鼻子上脸,以为自己当个村支书了不得了是吧,”
赵春牛抱着膀子:“我可不敢,一切都是为了村集体。”
“我看你呐,可不是为了村集体,是想往上爬吧,说的自己多清高似的。”
赵春牛斜着眼,阴狠的说:“再胡说耽误大家干活,我可把你抓起来了。”
二叔顿时来劲了,用身体往赵春牛胸口顶着,一边顶一边说:“我犯个啥法了,你抓我?你抓啊,有本事你抓,你要是不抓,你跟老子姓。”
赵春牛被顶的直往后退,稳住身子后才说:“你别倚老卖老哦,这可是关乎村集体的大事,给集体拖后腿,你可没有好果子吃。”
眼看着演变成一场不可收场的闹剧,杨雷在边上拍着手说:“打起来喽,打起来喽,春牛加油。”
人家二叔被欺负成这样了,杨雷还在旁边跟个孩子似的,看热闹不嫌事大,不帮着自己二叔也就算了,还帮着赵春牛加油鼓劲,村民们是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