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河滩上抽出来的河沙越积越多,赵春牛这段时间没少往市里跑。
和杨雷那时遭遇的情况不同,杨雷那时候是要连着开采河沙一起,出机器,出人力,那样的话没人愿意来,现在是河沙已经开采出来,只需要收购商派车来拉就行。
很多人抢着要来,这是好事,可赵春牛没有随便同意,小收购商会压价,有的压的很低,他费了不少心思,找到市区最大的一个收购商来收购河沙。
这个收购商和小收购商不同,人家是做建筑公司的,不是小收购商那种小打小闹的包工头。
让大家没想到的,是市区最大的收购商是个女人,一个女人做到这般地步,的确让人钦佩。
张国全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惊呆了,不止张国全,每个村民都是惊诧的样子。
他们以为这个女老板怎么着也得五六十了,打拼多年才有现在的位置,可见了之后,发现并不是这样,很年轻,大约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那是一个春风拂面的上午,杨树林子还是冬天的样子,萧瑟凋零,只有几棵柳树抽出了嫩芽,给冬天的小尾巴,平添上一抹淡淡的绿意。
一辆银色的小轿车驶到杨家庄的村东头,在河滩上停下,先是赵春牛从副驾驶下来,接着就是那个女人。
张国全看到那女人的第一眼,脑海中就冒出端庄秀丽四个字,一看就是城里的女人,和村民们穿着灰白破旧的薄棉衣完全不一样,女人穿着考究,一身素衣,头发盘起,显得非常好看。
赵春牛带着那女人在河滩上转了一圈,向女人介绍着河滩的情况。
村民们哪还有心思干活啊,盯着女人的屁股,盯着女人的腰,盯着女人的胸,反正女人的一举一动在他们眼里是颇为受用,这样的女人简直就是理想中的梦中情人呐。
给女人介绍完河滩的情况之后,在赵春牛的指顾下,那女人径直来到张国全跟前。
女人轻启朱唇:“你就是张国全啊。”
声音如春风一般婉转柔和,又似风铃般美妙甜美。
“啊,你是?”张国全不知道女人怎么突然和他说起话来。
女人突然笑了一下:“我叫夏素娟。”
“夏总……”张国全客气了一下。
“别那么客气,比你大上几岁,你就叫我素娟姐好了。”
“素娟姐。”
夏素娟点了下头,轻声说了句:“原来你长这样子啊。”
说完,她走开了。
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相互介绍了一下,这让张国全有些疑惑。
看着女人好看的背影,张国全忍不住开口问:“那个素娟姐,这河沙已经很多了,没地方堆了,你看什么时候派车拉走?”
夏素娟回过头,看着张国全说:“不急,瑶瑶拜托我的事,我肯定做好。”
“瑶瑶?拜托你的?”一句话让张国全脑子里充满了疑问,不解的问:“不是赵支书找的你吗?”
夏素娟回答说:“是赵支书找的我,不过要不是因为你,我可没打算来。”
的确,这河滩里的沙子有很多小收购商愿意来,可对于人家这样开建筑公司的大老板,还是看不上眼的。
“因为我?”张国全不明白了,难道这女人和瑶瑶是什么亲戚关系。
“没错,瑶瑶说,我和你肯定会见面的。”夏素娟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张国全:“那时,我还不信,没想到我们还真见面了。”
原来人家能来,都是瑶瑶在背后帮忙,张国全又想起那个穿着火红色风衣的女孩,最后一次见面是下雪的那一天,自此之后,他再也没见过瑶瑶。
“瑶瑶,她,现在还好吗?”
夏素娟迟疑了一下:“好吗?好吧,可能对她来说,是她现在想过的日子吧。”
张国全松了口气:“那就好。”
夏素娟沉默了半晌,张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是在打开轿车门的时候,一只脚踩在里面,探出半截身子告诉张国全说:“大金牙半个月前被抓起来了。”
初听到大金牙被抓起来的消息,张国全并没觉得意外,大金牙被抓走太正常了,光是骗取河沙补贴款就够把他抓起来的了,虽然瑶瑶把钱还了回来,但大金牙那样的人本性难移,背地里不知道做着多少肮脏的事,出事是早晚的。
只是这些肮脏的事情背后,大金牙是为了妹妹,这让张国全感到很难受,当一个坏人做尽坏事,一切却是迫不得已的时候,那这个坏人变得不纯粹了,恨他的时候也就不能纯粹的去恨,恨的同时还要带着一点怜惜。
至于大金牙是不是因为河沙补贴款的事被抓,还是因为什么事,夏素娟没有说。
临走的时候,夏素娟开车掉了个头,一脚刹车停在张国全跟前,用车身挡住了所有人,夏素娟摇下车窗对张国全说:“瑶瑶还让我特地转告你,你要当心杨雷。”
夏素娟一脚油门走了,留下一脸错愕的张国全。
张国全望向开满野花的河沟,红的红,黄的黄,煞是好看,今天羊倌儿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来放羊。
杨雷和一群孩子在河沟上摘蒲公英,杨雷手中攥了一大把,当张国全看向他的时候,杨雷也同样正在看着张国全,两人对视了一眼,很快杨雷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那样的笑容绝不是一个傻子该有的,张国全的心跟着悸动了一下,杨雷这段时间大部分都在市里,瑶瑶在这段时间肯定见过杨雷,至于瑶瑶为什么让他当心杨雷?暂时他还想不通。
唯一能确定的是杨雷在装傻,他去市里也绝对不是去看脑袋,而是去找大金牙了。
总之在这个春意越来越浓的日子里,第一批开采出来的河沙被运了出去,给钱也很及时,这让村民们看到了希望,干的更加卖力了。
张国全提醒赵春牛说:“你现在是支书,要不要和上游的几个老支书好好沟通一下。”
张国全的担心,赵春牛明白,满不在乎的说:“放心,他们要是敢学上次截断河流,那我就带着村里的人弄死他们。”
赵春牛的霸道决绝和杨雷的处事方式完全不一样,赵春牛敢这样说,张国全相信他也绝对敢这么去做。
暮色降临的时候,河滩上已没了干活的村民,这几天人本来就少,都去麦地里薅草去了。
麦苗疯长,地里的草也跟着长,不薅掉的话,会和麦苗争地里的营养。
张国全一屁股坐在地头,冲着麦地里弯腰的汉子喊了一声:“行了雷子,歇会吧,这点活我明天一早的功夫就干完了。”
杨雷直起身,带着傻子标志的憨笑,在全村人眼里,杨雷还是那个“英雄”的傻子,只有张国全一个人知道,杨雷是在装傻,不对,还有一个人知道,是杨进仓。
杨雷看了看四周,傍晚的人家已经开始有做饭的了,确定四下无人后,笑笑说:“不碍事,这段时间和孩子们一起耍着玩,都快忘记自己是个大人了。”
张国全顺势躺在草地上,嘴里叼着一根草,仰望着愈发深蓝的天空:“自家地里的活都不干了,整天跑到我地里干活,嫂子一个人多辛苦啊。”
“放心,你嫂子理解我,他支持我做这件事。”杨雷把薅掉的一摞草扔到地头,顺势坐在上面。
张国全突然起身看着杨雷说:“所以呢,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你要做的事是什么事吗?”
“你知道的,这地里长了杂草要薅掉,村子里长了杂草也要除掉。”
“我知道,你说的是赵春牛,可我总觉得你要做的事不止赵春牛这件事,你肯定还有其它的事瞒着我。”
张国全直直的盯着杨雷的脸,他发现自从杨雷脑袋受伤之后,杨雷就变了,变的有点陌生了,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什么事,什么话都毫无保留的和他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