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怪等的就是他,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劲,愣是挣脱了杨雷,直接一脚踹在张国全身上。
尊严在老丈人那里一文不值,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反正就是买来的牲口。
杨老怪大骂起来:“吃里扒外的畜生,你还敢找人来帮你是吧,无法无天了,今天谁来也不好使。”
杨老婆子不敢动,只是站在那里唉声叹气。
只有杨玉兰津津有味的看着,这个妹夫不得了啊。
“年轻人不要太嚣张,我再咋个教训你,也会给你饭吃,总比到外面饿死强吧。”
“两个白眼狼,我真是白瞎这么些年了,临了还要在我身上踹一脚,啊,真是白眼狼,气死老子了,我要打死你们。”
跑过来的丈母娘紧紧抱住杨老怪,哭出声:“好啦老头子,人家年轻人想过自己的日子,你凭啥不放手,国全娃子又不嫌弃咱闺女,你这是闹的哪一出,呜呜呜。”
“那可是你亲生女儿啊,要打死她,先打死我这个老婆子,呜呜呜。”
杨老婆子再不想分家,可她对二女婿一直看在眼里,二女婿和大女婿不一样,知道二女婿留不住。
或许杨老怪是累了,听着杨老婆子的哭声,竟忽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浑浊的眼睛无端出神。
他以为二女婿已经被他降服,这几天一直闷着头干活,再不敢和他作对,没想到,他终究是低估了二女婿的决心。
倒是杨雷见时机差不多了,当即说道:“这个家分不分,不能取决于您老人家,这要取决于小孩子嘛,人家成了家,理应过自己的小日子,这也是给您老人家减轻负担嘛。”
杨老怪仍旧闷声不说话。
看着沉默不语的老丈人,张国全心里明白他在想什么。
于是,他说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话。
“爹,您放心,您老只需要给我们一个住的地方,我和白鸽不要庄稼地。”
能种庄稼,能卖钱的土地才是杨老怪不想分家,最纠结的地方。
分了家,意味着要把手中的庄稼地分出去一部分,他哪里舍得把自己的地分给一个外姓人。
对杨老怪来说,完全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买卖亏大发了。
可是张国全竟然主动说不要土地,这就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止杨老怪想不通,包括在场的所有人都想不通。
杨老婆子说话了:“哎呦,你对二丫头好,我们都看在眼里,分家就分家嘛,咋个能不要地。”
不要地,吃什么呀,总不能天天窝在房子里啥也不干吧,那不成了村里混吃等死的二赖子了嘛。
白鸽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张国全,但她没有说什么,她知道丈夫这样做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她愿意无条件相信他。
杨雷想不通的问:“国全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没有地以后怎么吃饭?”
庄稼人一辈子就要靠土地过活。
“杨支书,这事以后再说,也请二老放心,我绝不会让白鸽饿着的,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让白鸽受委屈。”张国全说的坚定。
杨雷再不理解,也只能暂时同意,他坐在杨老怪身边:“杨叔啊,我看国全这孩子不错,不管是分家还是怎样,我相信国全以后还会把二老当作自己的亲爹亲娘一样对待。”
看着杨老怪低下头,杨雷继续说:“将心比心,你掏心窝对待这半个儿,人家将来也肯定不会亏待你这个爹,您这都一大把年纪了,哪里明白小孩子的想法。”
“小两口有自己的想法,咱没道理……”
“村东头有两间房子,就搬到那吧,反正不要地就行。”杨老怪终于松了气,直接打断杨雷的话,说出自己的决定。
身边的杨雷凝眉思索了片刻,脸上变得不对劲:“杨叔啊,那房子都多少年没人住了,我记得是太爷爷那辈留下的吧。”
张国全没见过那间屋子,可从杨雷脱口而出的太爷爷,也能判断出那屋子有多少年的历史了,肯定是破破烂烂,四处漏风。
“要不然您老出点钱,给小两口盖间新房。”杨雷不放弃的说道。
“就那房子,爱住不住。”杨老怪不想再说啥了,拿起一个变蛋塞进嘴里,嘟囔了几下,一口闷掉杯子里的白酒。
让他出钱,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
随后,杨老怪倚在树上,闭上眼睛,一句话也不再说。
杨雷还想说什么,被张国全拦住:“可以了杨支书,有地方住,我和白鸽就很满足了。”
杨雷只好不再说什么,本身这就是人家的家事,他做到这般地步也算不负张国全所托。
干完下午活的时候,一直到夜幕降临。
杨老怪收拾好东西,牵着牛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没过一会,其他人也跟着相继离开。
张国全趴在轮椅的靠背上,鼻尖还能闻到白鸽头发上散发出的淡淡香味。
望着犁好的庄稼地,夜幕中有几颗星星闪烁,要不了多大会的功夫,一整个夜空都将布满闪闪发亮的星星。
潮湿的夜幕下,白鸽轻声说:“国全,我觉得你不一样。”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不知道,就是感觉,说不上来。”
“哦,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那个弟弟才叫不一样,那小子放着安生日子不过,要跑去参军,不过我以他为荣。”
“我以你为荣。”
这句话,让张国然怔住了,他现在才发现,他和这个女人分不开了。
对未来的日子,他竟然充满了期待,一颗心在黑夜里扑通扑通的跳动着,是那样热烈。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冷锅热灶,既然分了家,杨老怪也没在打算给他们留饭。
张国全和白鸽两人相互看看,同时笑了出来,看来他们必须要早做打算搬离这个家了,要不然会更加难堪。
最好明天就搬走,这是他和白鸽一致决定的。
和昨晚相反,这一夜的杨老怪睡得极不踏实,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直到后半夜的时候,杨老怪突然想通什么,变得更有精神,那双混浊的眼睛竟然也跟着亮了起来。
对,张国全那小子只是因为受不了气,临时的想反抗一下,牲口还有个脾气呢,这无可厚非。
可他没庄稼地啊,这样的话,他就得饿肚子,他就会选择回来。
哼哼,既然如此,早晚要回来,那我必须得把持住,必须得让他求着我老汉,跪着求,彻底的让他服软。
一套精神胜利法,让杨老怪有了精气神,他不在低迷,满脑子都是过段时间张国全跪在地上要求回来的场面。
这样一想,杨老怪开心了。
村里的人自然听说了这件事,纷纷拿这事打趣杨老怪。
杨老怪也不急,只是伸出两根手指,斜着一只眼说:“短则半个月,长则两个月,他张国全一定会哭着回来求我。”
临了,杨老怪还反问人家一句:“你们信不信?”
也有很多人选择相信,庄稼地是农村人赖以生存下去的必要条件,没有庄稼地可怎么活呐?
有些人不相信,可当着杨老怪的面,也只是嘴上说着相信。
杨老怪以这套精神胜利法,彻底把悲观的自己给战胜了。
尽管这样,村子里还是不免有议论的声音。
“哎呦,这个二丫头家的娃子可真厉害。”
“谁说不是呢,一个上门的女婿,敢跟老丈人提分家,魄力不小。”
“要我看呐,这娃子就是傻,住在一家多好,白吃白喝,有活一起干,现在好了,以后就靠自己吧。”
“光靠自己也没用呐,没地吃啥,吃空气啊。”
这些议论声传到杨老怪的耳朵,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想法,以后的日子里除了干活,闲下来时,就会想着张国全求饶的样子,这种心理活动让他有了盼头。
而张国全呢,他可没心思理会这些事情,现在他正和白鸽,在那两间老丈人分给他们的院子里,看到眼前的两间屋子,张国全无奈的摇摇头。
这比预想的还要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