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想中的猛烈撞击并没有到来，程莹从毛毯内探出视线，望见何东架势着那辆红色轿车陡然变道，冲开了横亘在前的白色跑车。
沃尔沃暂时安然，加速飞驰了过去。
她刚沉下半口气，临近的车窗玻璃遭受到打击，哗然碎裂，纷飞的玻璃碎片跟雪花一样四散开来。
程莹捂住耳朵，尖叫一声，关廷彦反应比她快几秒，动作迅猛直接，将她位置的调转到另一侧。
“是冰弹！”
这玩意儿没有钢镚子弹威力大，遭遇撞击就碎，一枪打不死人，连发却很难说，好处在于冰会融化，就是警察想找麻烦也没有证据。
驾驶座的车窗也紧跟着碎裂，司机额头乃至半张脸都被玻璃划破，潺潺往外涌着血。
关廷彦怒不可遏，“别管，往前开！”
他有一瞬冲动想坐上驾驶座，滨城最险的盘山路，他能不踩刹车，用时最短，开个来回，是一众玩儿车的权贵子弟里技术最好的。
他开，胜算更大。
可怀里的程莹根本没经过这种场面，她生活里鲜少有这么惊险的时刻，可他投来的目光被程莹瞬间捕捉到。
司机失血过多，意识涣散，开得歪歪扭扭，本该踩油门，一脚踩上了刹车，车身往前猛地阻滞了一下。
程莹就趁着这个空当儿从他怀里抽身出来，死死抱住前面的椅背。
她脸埋进毛毯里，控制住发颤的音，“别管我，做你想做的事。”
话音刚落，关廷彦就从后座跨入前排，跟司机换了座位，他提档加速，方向盘在手里转得飞快。
鹰隼般的狭眸锁定前方，坚定得像是砸下一颗锚。
说实话，他开车又野又狂，生死时速下，还敢并入紧咬着沃尔沃的两车之间，偏偏技术过硬，又全须全尾加速驶出。
直至进入东林道的十字路口，十数辆军用吉普夹着警车设置了拦路关卡，紧咬着沃尔沃的跑车才开始减速，想要逃跑，警车顷刻间出动将他们团团围住。
此时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幕下的东林道路口亮如白昼，李局撑着伞，另一只手摘了警帽，递给身边的警员，脸色铁青走到沃尔沃停靠的路边。
车身千疮百孔，刮痕擦痕面积很大，更数不清冰弹在车身上打出多少凹凸不平的孔洞，没一扇窗是完好的。
就凭借这些，不难预见刚才情况有多凶险。
“关董，这意外来势汹汹，我司真的很难料。”李云扯了扯衣角，他接到电话就火速安排了警力。
能在滨城对关家的人明着出这种狠招的，他以为职业生涯里不会再遇到。
没成想这次造成的影响还挺大，上头已经追论，他难辞其咎。
关廷彦推门下车，一言不发，拉开后座车门，查看程莹的状况。
女人很蔫，蜷缩在后座座位，头发凌乱垂在脸颊两侧，只露出一双通红的杏眼以及惨白嘴唇。
他关切问，“受伤了吗，肚子难受吗。”
程莹缓缓摇头，刚才好几次车身偏移，令她全身血液都在那一刻凝结，现在回过神来吗，撑起身子，“就是腿有点麻。”
她比他想象中还要冷静，勇敢，关廷彦肩膀抵住车门，弓身凑近，“我抱你回医院。”
“真的安全了吗？”程莹勾开遮挡视线的碎发，目光从男人肩膀之上往外看出去。
外头亮堂堂一片，警笛声此起彼伏，时不时响起盘问斥责的声音，就像是电影里警匪片的场景。
她推开关廷彦想要靠近的手，没接受，外面人那么多她又不是不会走路的小孩，抱来抱去，不成样子。
“放心，已经安全了。”话是李云接的，他弯下腰，好奇后座的女人是谁。
都传关廷彦不近女色，他也极少在他身边见到过女人，唯一那次还是在引荐陆斯启的局上。
见到过华金关董身边一位相当会耍泼又懂情趣的女人，不过当时的场面，李云也没有多细致的去打量，男人对这种事，都有种心知肚明的默契感，不多过问，也不过多交谈。
后来私下派人调查，都说关董身边没女人。
李云还想着估计最后两人没成，或者单纯就是女方纠缠。
关廷彦在滨城想找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李云瞧过去的时候，程莹也注意到了他。
李云表情诧异，“原来是程小姐。”
他完全没料到车里的会是程莹，关程两家之间的纠葛，多少他都知道一些。
看关廷彦的态度，两人之间的关系好似并没有传言中那么糟糕。
程莹冲他点点头，她跟李云没有私交，但是程氏有，经营企业多得是要跟警局相处的地方，处得好，办事时优先开个绿灯，事半功倍。
既然警局介入，这局面十有八九是控制下来了，程莹算是真真切切松下一口气。
关廷彦瞥了李云一眼，态度并不算好，“安排车，送她去医院。”
李云应了声好，转身接过身旁警卫撑着的伞，嘱咐了句什么，那警卫冲进雨里，李云顺势把伞撑到关廷彦的头顶。
这位李局长的个子比他稍矮一点，姿势很将就他，“关董，今晚抓到的人是带回警局审还是押送到军区？”
程莹听到关廷彦回了两个字，“警局。”
一位女辅警撑着一把大伞从雨里小跑过来，她眼神里带着问询，“车安排好了，哪位要去医院？”
关廷彦捻了下指节上的白斑玉戒，唤了声，“莹莹，你的脚还麻吗，需要我抱你吗。”
程莹想也没想，“不用。”她裹紧了身上罩着的毛毯，从车里走出来，腿还有些软，可她没那么娇气，“你不跟我一起去医院？”
“没受伤。”关廷彦云淡风轻，“要走趟局里，查今晚的事。”
程莹视线打量过他全身一遍，确实没有明显的伤痕，只是上衣皱巴巴的，大部分都是她刚才攥得太紧，留下来许多横七竖八的褶皱。
她没劝，今晚的事当然该查，险些危及性命，是该查个水落石出，一刻也耽误不得。
女辅警帮她撑着伞，送她上车吗，程莹却迟迟没有坐进去。
“怎么了，程女士？”
程莹缓了一会，说了句没事，她才经历了一场生死时速，又被安排进另一辆车里，好在警车开路，到医院的全程通畅无比。
好似刚才的惊心动魄，只是一场短暂噩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