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王薪生一个熟人。
长街尽头的一幕,让兰溪瞳孔微缩,眼角微微抽搐。
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那日,都尉府义子许锃然闯进符府,却并未搜查出凶手,便有了和兰溪七日后,在扬州城大街负荆请罪之约。
兰溪当日之所以开口让他负荆请罪,并非是真缺这一份脸面,而是实在气不过这厮嚣张的样子。
等后来追究起顾嬷嬷的事,知道了妹妹还活着的消息,疲于和王薪生勾心斗角中间,便将此事给忘了。
谁料,她忘了,许锃然却还记的!
堂堂都尉府公子,扬州城最年轻气盛的世家骄子,如今竟带着几十亲卫,真背起了荆条。
那些侍卫还好,着了粗衣短衫,虽然姿态狼狈,但乌压压一堆跟在后面,倒有些气势在。
可那许锃然……
竟光着上身!
在百姓的惊呼声中,和那送葬的队伍撞在一起,许锃然单膝跪地,对那披麻戴孝的监御史的家人道。
“多有冲撞,还请赎罪。”
“监御史是扬州城的主官,多年来为扬州城呕心沥血,蒙此不白之冤,在家中枉死,是微臣无能,不能寻到杀人凶手,为监御史伸张正义。”
“今日负荆请罪,一是为了向故去的监御史告罪,二则是像那符府之中的郡主大人告罪。”
赵监御史的夫人徐氏,顶着一对哭成桃子一般的双眼,用白纱做罩,蒙着半张脸,哀戚道:“你不必向老爷告罪,此等无头无尾的杀人案,只怕京中大理寺的人来了,都不能这么快查出真相。”
“许公子更不必自责,妾身相信,老爷的冤屈总有沉冤昭雪的那日,那贼子就算逃到海角天涯,也定能被官府捉拿归案!只是……”
“这跟那位郡主,有什么关系呢?”
徐氏的声音虽然哀切,但声线并没有刻意压低。
这话不仅被四周围观的百姓听了个清楚,阁楼之上,倚在栏杆旁边的兰溪,也禁不住长眸微眯。
这徐氏……
是在跟许锃然打双簧吗?
果然。
下一刻,那许锃然果然道。
“夫人有所不知。”
他对着东北方向拱了拱手,接着道:“数日前,有位京城来的郡主入了扬州城。”
“到扬州城第一天,据说她手下的仆从便去茶楼闹事,用了茶点却不付银子,连拿带抢的离开茶楼。”
“次日,茶楼的伙计和掌柜的,寻到这郡主的踪迹,想向这郡主讨个说法,可说法没有讨到,却被那郡主给收拾了!”
“动用私刑,通通押进府中,如今是死是活还未可知。”
听到这儿,人群已骚动起来。
就连那围观者哄抢着捡元宝纸钱的小孩子,都叫嚷道。
“这哪是京城来的郡主啊!这分明是京城来的阎王爷!不对,阎王爷那可是铁面无私的,绝不会包庇自己人干这种不讲道理的混帐事,阎王爷可比她好多了!”
身边的大人急忙捂住他的嘴,不敢让他再说了,唯恐被那隐在暗处的狠心郡主听到,惹出是非来。
也有不怕事的,围上来,梗着脖子叫嚷。
“怎么了?郡主就可以为非作歹了吗?她的命是尊贵命,咱们扬州城百姓的命就是贱命一条了?”
“对啊!别说是郡主了,就算是公主,就算是天子,犯了法也是与咱们老百姓同罪的,就算是皇帝小儿出来吃饭都得付银子!”
“你们说……这郡主前脚来扬州城,后脚监御史大人就死了,会不会跟那郡主有关系?”
这话一出,人群顿时安静了。
阁楼之上,兰溪手指着人群之中,那穿着灰色短衫,貌不惊人的中年男子,对腮雪道。
“此人应是许锃然安插在人群中,用来左右流言是非的。待会儿将他绑了,也押进符府去。”
她向来不是什么好人,更讨厌以好人自居。
谁敢败坏她的名声,谁敢挡她的路,那就别怪她手下不留情。
“是。”
腮雪应声,快步离开阁楼,对外头侍卫的兰家军使了几个眼色后,才又回阁楼和兰溪一起看那热闹。
果然。
人群对兰溪的猜忌和怀疑越来越盛。
“哪有皇家郡主孤身一人来扬州的?这郡主之流会不会i是一个骗子?”
“对啊……扬州此去京城千余里,她来扬州做什么?总得有理由吧?”
“那郡主现在住在何处?许副将有什么罪可向她请的?走!咱们一同跟去,同这位郡主好生说道说道!”
……
许锃然抱拳,“诸位不必怀疑明珠郡主,那日,下官也是因为怀疑明珠郡主,这才冒昧搜查了明珠郡主的寝殿,但其中的疑点并不多,不足以证实郡主就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为表歉意,下官这才应郡主之要求,负荆请罪……”
“监御史死亡之事,定然和这位郡主无关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百姓心头的怀疑就更重了。
“咱们满扬州城谁不知许副将您年少有为办案如神?您绝不可能随便怀疑谁的,一定是掌握了那明珠郡主动手的证据!”
“对啊!许副将您别怕,草民们跟着您,一同向那郡主讨个说法!”
“对!去符府——”
“诸位且慢。”
清冷动听的声线,像是从云端传来一般,给那群被鼓动起来,恨不得将郡主的寝宫拆了的百姓,给定住。
同那声线一同出来的,是不远处阁楼顶上,那一袭白衣,头戴帷帽的女子。
兰溪将手中的白色纸钱洒落,在诸百姓惊疑不定的眸光中,看向那眼神躲闪的许锃然。
“七日不见,许副将似乎瘦了。”
许锃然面色涨红,下意识地含了含胸。
耸动百姓是一回事,可真要他这么赤裸着上半身和她对话,实在是难堪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