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没有太后娘娘这尊大神镇着,后宫各路神仙各显神通,那份张扬劲儿,让周太医为她们捏了一把汗。
这群宫妃都是后进宫的新人,对太后娘娘的手段,只在耳闻间,从未直面见识过。
他们这群老人则跟着经历过先帝亡故之变、罪臣萧烨之变,摄政王登基之变……每一次巨大的变故背后,都有太后娘娘血洗后宫的铁血手腕。
所以,他们这群宫里的老人,是半点不敢放肆。
太后娘娘只是离宫了!又不是死了!
若有朝一日回宫,看到这鸡犬不宁的景象,不知后宫又要升起何等的血雨腥风……
周太医不禁为那仍在死亡雷池里拼命试探的两位贵妃,狠狠捏了一把汗。
还有刚才那位韦昭仪……不,韦妃!
陛下究竟在想写什么?竟然越级违规祖制,一下子将韦昭仪整整提了三个位阶……
太后娘娘素来管控后宫极为严格,若知道此事,只怕又难免一场风波啊……
罢了。
他只是个小小的太医,蜷缩起来苟且偷生罢了,千万不能多想多听,更不能把这些事情掺和到自己身上。
因此,皂靴迈得更快,对身后的薛乾道:“韦妃娘娘身体很好,并未有什么大的不妥,在下为您写个方子,您自去太医院取药,让韦妃娘娘带回自己的贤福宫便可。”
接着,匆匆从药箱中取出笔墨,没有纸张,便用了包药的牛皮纸做替代,药方写好后,唯恐薛乾后悔一般,塞进他怀中。
“微臣太医院还有些急事,便不陪您前去抓药了,就此别过。”
头也不回地逃离乾清宫。
薛乾捏着手中的牛皮纸,眼底滑过一抹玩味之色。
这周太医……倒是个胆小乖觉的。
宫中,小心驶得万年船,只有这等小心谨慎之人,才能谋些活路。
薛乾将手中的药方往怀里一揣,准备出门。
身后跟着的副手热络地贴过来。
“薛爷?您是要去太医院抓药吗?”
“这周太医也忒不会做人了!怎能让您去抓药熬药?您在这里歇着,小的去帮您取药。”
薛乾瞥了他一眼,声音发冷。
“显得你能耐了?”
那副手噎住。
怎么……
薛乾没再看他,跨步离开院子,冷漠的声线和那夹杂着脂粉气的夜风,朝那副手的面上铺面而来。
“好好在乾清宫守着,里殿看好了,若出了什么意外,本官回来拿你是问!”
接着,身形一闪,消失在夜色里。
……
薛乾身影再出现在宫巷中时,不是去太医院的路上,而是去芝兰殿的路上。
芝兰殿外虽有重兵把守,但薛乾却如入无人之地一般,纵身一跃,跃上房檐,健步如飞,几个来回,已来到宴客厅的主殿之上。
他半蹲下身子,轻轻扒开那被他扒了无数次的琉璃瓦,往那泄着灯光的内殿望去。
一个浅橘色罗裙的宫女,盘膝跪坐在榻上,面前铺着宫内进来的流水,一边计算,一边记录,一边自言自语。
“娘娘在时,宫里三个月才花费万两银子。”
“娘娘走后,这每隔半个月,宫内的支出便有近万两。”
“两位贵妃娘娘,一个为了摆牌面,一个为了打擂台,花钱如流水,丝毫不顾及这本就不怎么富裕的国库。”
“可我只是一介奴婢,拦也拦不住,上回拦得狠了,差点被韦贵妃以一个大不敬的罪名,被拖入辛者库。”
“还好娘娘留下的兰家军不是吃素的,又有文妃娘娘力保,否则……只怕我撑不到娘娘回宫啊。”
“娘娘去扬州这才一个月……归来之日遥遥无期……这宫内……该怎么办啊!”
青鸾叹了一声,将那账簿又翻了两页,明灭的烛火晃着她的眼,把她本就发昏的眼睛,晃地越来越花……
砰——
忽然。
一对异物砸在她面前的账册上。
青鸾打眼看去,竟然是一对纯金做得精致耳饰。
耳饰是银杏的模样,尾部坠着一枚蓝色的珍珠。
蓝色与暗黄色在掌心交叠,小巧剔透的耳饰,虽没那么让人惊艳,却让人心生欢喜之意。
青鸾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但等她反应过来后,笑意烟消云散。
猛地握住掌心,恼怒地抬头,往那夜色泄进来的缝隙处望去——
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
“薛乾!”
青鸾咬牙切齿,语带愠怒。
“你又翻我们芝兰殿的墙!”
“我数到三,你要再不消失,我就叫人了!”
“真当我芝兰殿是筛子啊?任你横行?!”
“三,二……”
“姑奶奶!”
薛乾眼底微乱。
这丫头向来说到做到,若真叫了兰家军将他给逮了,他还有何脸面回乾清宫!
“我是来跟你汇报的!”
“出大事了!”
青鸾收住那“一”的尾音,狐疑地看着他。
“你最好真的有事,否则今日决不饶你。”
薛乾苦笑道:“若非有重要的消息,我怎敢贸然来找你?你可知我此番找你冒了多大的险?若被陛下发现我干着此等吃里爬外的活计,只怕不到三十,我便要荣退了。”
青鸾懒得听他插科打诨。
“你再拖延,我可真叫人了!”
“说说说……”
薛乾擦了擦袖子上的污点。
“刚才,那位韦昭仪……”
青鸾皱眉,“韦如霜吗?”
主子临走之前交代了,其他人都可以疏忽,但这韦如霜得给她盯紧了,因为这韦如霜是一个连她也摸不透的危险分子。
“她怎么了?”
青鸾催促道:“有话快说,在我面前就别卖关子了。”
薛乾知道她的脾气,压下声线,低声道:“刚才,那韦昭仪不知用什么办法,买通